若是傅云娇不答应,他便晃着身子,东倒西歪地在屋里走,一时撞得桌椅板凳乒乓作响。
傅云娇瞪圆了眼,低斥他,“你能不能轻点?楼下邻居都睡了。”
蒋勋耷着脑袋,眼里水雾蒙蒙地笑,“想我轻点走,那你扶我。”他说着,大敞开两臂。
傅云娇微微皱眉。·
“扶我,快点。”蒋勋踮了两下脚,忍痛咝了声,“我腿疼。”
傅云娇无可奈何,叹着气,走上前。扶上他腰肢的一霎,蒋勋双臂倏地收回,紧紧将她圈进了胸间。
“蒋勋-!”傅云娇扯住他的衣摆,挣脱了下。
蒋勋又紧了紧手臂,“别动。”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心在轰隆隆地跳,但他却觉得无比安宁。
像在深海,独自瓢泊了许久而终于抱住了棵浮木。
“让我靠一会。”蒋勋说,“就一会就好了。”
他的声音突然疲惫下来,傅云娇听着,缓缓放下手。 蒋勋的领口,袖口,都有浓烈的酒精味,可他的呼吸间,酒气却淡淡的,还带了种出乎傅云娇意外的某种水果的味道。
傅云娇被他拥着有点呼吸不顺,她别过脸说,“一会到了。”
“没到。”蒋勋又开始耍赖。
傅云娇两手攥起了拳头,抵住他胸口,“你别这样,我们说好了别再见的。你再这样,我赶你走了。”
“谁跟你说好了。”蒋勋用力压住她的手,他的胸膛滚烫,话里话外翻起波澜,
“占完我便宜就想跑,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蒋勋抿了抿唇,声音变低了道,“那是我第一次。”
一句话将傅云娇的心捏紧在手心,她哑然,蒋勋侧过头,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你得赔我。”
“傅云娇,你得赔我。”蒋勋又重复了遍。
傅云娇觉得自己喉咙一定也是被他的热气灌了进来,否则为何会干哑得说不出话呢。
摇摇晃晃的顶灯洒在地上,洒在他们的衣服上。
傅云娇从未觉得这一分钟会如此漫长,她咽下一种情绪,深呼吸说,“蒋勋,我没什么能赔给你的。”
“你有。”蒋勋说,“你有那么多。”
有那么多的爱,有那么多的朋友,有那么多的陪伴,为何就不能分他一点点。他只想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你赔给我吧。”蒋勋的鼻尖蹭在她颈后的那根凸起的脊骨上,“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傅云娇,你就赔给我吧,好不好。”
蒋勋此时此刻的语气是缠绵的,温柔的,连骨头都似被酒泡软了般,倾覆在她的身上,仿佛一捏就碎了。
傅云娇听着,从五脏六腑涌出一种酸涩感。她宁愿他像以往那样冷冰冰,硬邦邦地对她说话,做事。那样至少她会觉得,他们之间是能够竖起一道高墙的。而不像现在这样,那堵墙,随他的语气一起破碎,瓦解了。
她站在满地的砖瓦面前,想一下再重铸起砖墙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只能找到另一条出路。
她顿了顿气,手扯住蒋勋的后脑,一把往后拉去,强行扼杀住持续急转的氛围。
蒋勋这回是真被她扯痛了发,仰头有点痛苦地唔了声,“疼!”
“疼也是活该。”傅云娇面无表情地看他。
蒋勋气噌地堵到了嗓子眼,揉着后脑想,真是服了她,每回刚有点暧昧苗头就都能被她打断。他不死心,喃道,“你该赔我的,这次别想跑。”
“这是我家,我跑什么。”傅云娇昵他,正色道,“你闹够没,闹够睡觉去。”
“我不睡沙发。”蒋勋回头,指了指店里平时只能象征性地容纳两个人坐下的窄沙发,气鼓鼓说,“你自己看看,那么短,是我一个男人能睡下的么。”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就差摆明着说-我要睡卧室。
傅云娇好梦到一半被吵醒已然不悦,现下被他无理取闹的态度更是热到耐心全无,冷脸丢下一句,“你爱睡不睡,不睡沙发,就出去睡大街吧。”旋即无视他的软磨硬泡,转身关灯上楼。
结果她前脚刚迈进卧室门边,身后蒋勋跟了上来。
“你有完没完。”傅云娇一手拦住门框,不准他进来。
蒋勋插兜,退了步,“睡沙发就睡沙发,但你总得给我床被子吧。”他说得理直气壮。
傅云娇想了想确实是自己疏忽,松开手说,“你在外面等着。”
蒋勋还真就乖乖地插兜靠在了门上。 “还有洗漱用品。”他提醒道。
傅云娇一边在橱柜里翻找秋被,一边说,“你事真多。”
蒋勋不置可否地笑了,耳朵里进的是傅云娇这句随口的抱怨,心里却抿出来点..口是心非的意味。
傅云娇抱了一床踏花被,一块荞麦枕头走下楼,蒋勋从始至终在她身后跟着,等跟到浴室,傅云娇从抽屉里找出全新的牙刷牙膏,塞到他手里,“洗漱吧,洗完睡觉。”
“哦。”蒋勋淡淡地说。
傅云娇侧身出去,立在浴室门外停了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着蒋勋说,“我这儿...没安装扶手,你一个人洗澡小心一点。”
“怎么小心啊。”蒋勋跨了步,弯腰,对上她的眼睛,“我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