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程度上,她也只是一个孩子。
“不用报答,我都明白的。”
她跪坐在地上,把这位还没满十九岁的母亲搂在怀里。
看对方颤抖着,把小布包里的手套拿出来,讨好似得递给她,带着微微地体温:“我洗干净了,晒在阳光下面,很温暖,不脏的。”
她有点狗狗眼,红红的盈满泪水,看向礼汀的目光非常虔诚。
“试一试好不好,试试吧。”
宝宝在一旁睡得很香。
因为吃饱了,拇指放在小小的嘴巴里抿着。
就像当年程蝶衣并不理解母亲抹着脸说,“只要收下他,怎么都成”的天真。
礼汀一言不发,视线和她齐平, 她接过手套,戴上了红绿相间圣诞配色的一只,又拿起另一只半截手套戴在右手上。
“很好看。”
女生跪坐在地上,把礼汀戴着手套的手指,贴向自己哭泣的脸,用鼻尖蹭了蹭。
就像终于找到了安全感和依托,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知道吗,我恨了那个男人千万遍......第一次这么感谢他,感谢他给我起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名字,感谢那个秋天的夜晚我绕路去那个大厦做营生,感谢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感谢我想尽办法为了接近到你了,感谢你今天主动给我打招呼。”
一美元可以换得一万五千磅利维亚的货币,也可以买下她三十个心惊胆寒的夜晚。
可她不要礼汀的一分钱,只是为女儿的病感到痛苦和愧疚。
哪位妈妈从出生第一个单词,教会自己的小天使,叫的是姐姐呢。
她把自己看得很低很低。
低到摒弃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用身体的疼痛来养育小孩,还涕泗横流地说自己很坏,很恶毒,算计礼汀。
事实上,养育小孩的钱,她一分也不要礼汀出。
她并没有像她自述地像血蛭一样附在礼汀身上,反而拼命努力赚钱,想要报答自己的恩人。
她把钱都攒在礼汀这里,因为利维坦磅不值钱,摞起来像一堆小小的塔。
礼汀不忙的时候,会把这个拿到银行换成美元,或者帮她存起来。
万一,礼汀忙着翻译的工作,没有去银行,就会越堆越高,成为一座能看见实质的钱山。
女人把另外一半的手套戴在手上,有些紧张地盯着礼汀房间的地板,生怕自己的鞋踩出了污迹。
礼汀在旁边炖煮川贝雪梨,满屋都飘散着甜甜的梨水味道。
对方抱着碗,小口小口地舍不得喝完,还会站在洗手池前,擦洗很多遍自己喝过的碗。
“很好喝。”她嘴角弯弯的,眼神清澈地看着礼汀:“之前在清迈的寺庙里,养育孤儿们的老僧人也会做。”
仿佛只要礼汀在,她一切悲戚的情绪,都得到了依托。
宝宝的病日复一日地好起来了。
之前动脉导管未闭,也得到了自然的闭合。
可是染染的心脏还是很脆弱,她很少跑跳,是一个文气的小孩。
女人不经常来礼汀这里看孩子。
每次她都在夜色里来,因为她怕自己给礼汀惹上流言蜚语。
她非常节俭,是真的舍不得用卫生巾,垫着布和卫生纸。
礼汀在得知对方生产之后。
因为不注意卫生又开始接客,得了一些病,经常会痒。
她有点心疼地对她发脾气。 对方不断地讨好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一直再说对不起。
礼汀问她,你对不起谁。她说,你。
礼汀气得发抖又想笑,买了好多卫生物品囤在家里,让她随便拿,可她还是舍不得。
压在身上的苦难是社会性的,她就是不明白如何对自己好,总想着省钱,她没有根,没有着落,没有安全感。
礼汀也给她很多的书看,还给她找了一个护工的工作。
但是她不认识的字实在太多了,英文册翻几页就昏昏欲睡,却会把礼汀讲过的,记下来翻了又翻。
礼汀知道对方实在太过劳累,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了。
她也很温柔地不干涉她。
只是偶尔在对方带一大堆新衣服和食物看宝宝的时候,偷偷在对方的衣兜里放一些现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