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回廊之外种满了梨树,如今还不是花期,树上只留有黄绿树叶,随光波和秋风惬意地摇动。风吹向自己时,她却觉得竟是无比刺骨寒冷。羽毛黯淡的鸟受惊后扑棱棱直飞往避风的宫檐下,不经意用银底绿瞳的眼对上了姐弟俩,目送他们离开走廊。
她拍了拍他的头,“走吧。”
景令瑰急匆匆牵住她的手,“你要去哪?”
“去找长姊。”
景安珺即将及笄,见她弄起成人装扮,景元琦很是稀奇向往,经常找借口来她这里。
她们的住处倒是有不少赤枫,此时已燃得足够旺盛,是深寂宫廷里绽放的朵朵飘火;鲜艳夺目的红,教人经过都忍不住多驻留欣赏一会。它们袅袅而下,成了一地的莲华火池。
景元琦看着眼前惊人的秋景,好似从前就很熟悉般,渐渐地让弟弟拽着手恍惚前行。
直到见到已经穿戴好衣裳的景安珺,画了紫妆斜红和倒三角花钿,只是唇上涂满了乌黑,配上她冷冽的眉眼,看起来无情,那缃裙紫襦却又让凡间的妩媚攀援上了冰雪美人的面容。
她捂上嘴,一方面是惊叹姊姊的美丽,让她的眼睛直直盯在对方身上;另一方面,是闻到了景安珺周围的香气,那新鲜的金桂香流淌进身体,融入血液,随着跳动的心脏让她浑身都充满了活力,甚至有点虚浮。那是不同于在皇后那里闻的香,闻多了头脑发胀,腹胃恶心。
景令瑰只是愣愣看着,躲在她后面打量着景安珺。
景安珺捂嘴笑了,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转进了侧殿。此处早有宫人侍候,赵昭仪是不在的,景安珺没让生母打扰她们嬉闹。
“姐姐,这么多衣服,你今天都要穿吗。”景元琦问道。
衣服的主人神秘地微笑,“只是都想试一遍罢了。”
景令瑰艳羡地抚摸衣裳,“姐,都很好看,我能穿吗?”
也许即将不久出嫁的景安珺捂嘴,笑意更深,“能,怎么不能。”
她答应了景元琦提前试穿这些衣裳,让宫女把小尺寸的紫缬襦和绯碧裙拿出来。景元琦身量尚小,勉强能撑起来成人衣裙,稚嫩的脸庞被她软磨硬泡出来画上与长姊相同的面靥,只是景安珺让宫女给妹妹涂上了娇艳的桃红,她本来就是稚气未脱,配上小巧的唇妆很是可爱。
景元琦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泛起灿烂笑容。与旁人觉得此位皇女很是截然相反,她心里尽胀满了得意和狂肆。她很想穿这身衣服,去往阳春时宫廷的每处锦绣园林,立于纷飞群英中作个惊鸿玉人。或者郊外踏青,乘船渡河,她拿着一把宝剑,冒建康的烟雨清风长向而去。
可惜现在还没到可以做这些事的年纪。景元琦起身,提起衣裙,四处走动,最终还是出了门朝庭园迈去,步伐显得有些急促焦躁。
“哇,二姊也很好看诶,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漂亮!”景令瑰眼睛亮如粼粼波光。
景安珺摸摸他的头,颇有几分促狭,“到你了。”
“欸?”
庭园一派萧艾澄明之感。木叶摩挲,不时有鸟驻留,天上高云淡霞,伸手不可仰及。
等景令瑰红着脸穿好女装,景元琦正拾起几篇脉络规整的叶子回去,不巧看见了一个羞怯精致的女童。他鼓足中气喊了一声“姊姊”,这柔美尖锐的声音让景元琦有些呆住,这是哪里的小孩?
旁边的景安珺笑个不停。她顿时明白了,原来是穿上女服的景令瑰!她小跑向前,细细打量着他,这么一打扮,根本瞧不出他是个男孩。景令瑰看到她过来,还特意用裙子转了一圈。
景元琦牵着他回去。“走吧,回屋子里头。”
“那你们俩先自己玩,等我见了母亲后再跟我一道。”景安珺悠悠说道。
景元琦不解,“姐,你是急着做什么呢?”
“今天有一批士人进宫,当然了,是为了我。”她虽然没把话说明白,但景元琦一下子就懂了。
景安珺走后,他们俩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乐趣。忽然,景元琦问,“你穿这身还想穿多久?”
“等要离开这里就换掉。”一旁的景令瑰弱弱地观察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嘲笑他才开口。 景元琦想起来那些士人也是极爱美的,不知道他以后会介意自己穿了一整套女装吗,但在打诨插科这方面来说,自己是绝对有料了,她有些失笑。她起身,想拿来镜子。
不知何时她对裙长放松了注意。一瞬间,她踩上了裙边,狼狈地朝前扑去。
“阿姊,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