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上,一串归雁低低飞过,没入尽头的金霞之中。斑斓的朦胧晚霞晕和了天地的界限,让白昼胶着漫长起来。底下皇宫重檐复殿,在煦日的照耀里,辉发着绮丽烟柔的光与彩。
宫人们鹅黄妆容,穿着敞领广袖,身姿纤长,行走时双袂飘摇,好似凌霄随风轻举。她们在一旁守护着两个年龄明显偏小的未及笄女孩,忽然有一阵刺眼的光芒频现,随之而来,最幼的皇女发现并捡起了它。
景元琦接过妹妹景怜真递来的钗子,“怜真,你从哪里捡来的。”
只见这个小丫头凑近她身边,挨着她,口齿不清地说是旁边草丛里捡到的。元琦望着金钗思索,“或许是有人无意丢了吧,找皇后去。”
两姊妹正往皇后的中宫走去,走廊上正好遇上了熟人,“绿姝,娘娘在吗?”
绿姝连忙回身,“皇后在午憩,她们正为大姊择议婚事呢。”
元琦这才想起来长姐近期要及笄出嫁,皇帝皇后对长女夫婿人选很是操心。只是自己跟这个姐姐始终不太熟络,毕竟大了四岁,而且通常是年龄相近的弟弟妹妹会聚在一起打打闹闹。
她们进去后,发现赵昭容、文充华和景安珺都在。赵昭容是长公主景安珺的生母,元琦对赵昭容的接触毕竟不深,所以顿时便局促起来。怜真年纪毕竟小,不顾及这些,一下子像只猫跑去了母亲身边,“娘,我捡到的。”
文充华一把拥住幼女,整理好她的双髻,轻笑道,“哦,捡到了呀,回头让宫人们找找这是谁的。”她说完就望向元琦,“阿琦,这丫头跟你倒是一样,你爱拾花草,她爱捡石头,今天倒是给我带来一个宝贝呢。”
“阿琦想听听你大姊的婚嫁吗?留下来吧。”
赵昭容的话自是要她留下来旁闻。她应了一声好,坐在侧旁台几,上有她们平时爱吃的瓜果点心,中宫向来常备公主皇子们的吃食。
赵昭容忍不住捂嘴笑,“这里热闹,我倒感伤起来了。儿女忽成行,怎么昨日的襁褓儿就这么要出嫁了呢,我终是老了。”
文充华听见他的话,也颇有点伤感,“孩子们大了,也终究要成家的。”元琦吃着果子,余光却瞥到安珺那里。娉婷少女正端坐微笑,由着二位宫嫔分析优缺利弊,不时回答几句话。也不知她是何种心态。元琦心下无聊,对姐姐婚事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不久,他们又在皇后宫中见到了景安珺。令人意外的是,最近不来中宫的皇帝也来了,或许是女儿出嫁的缘故。笑吟吟的父亲已收拾平时威严的气场,慈爱地宣布:“皇长女景安珺受封广宁公主,适李公玉,不日大婚。”
景令瑰幽幽叹了口气,“一个陌生人,竟然要成为我们的姐夫了。”
景元琦听出来景令瑰不是很满意这个李公玉,赶紧说了一句,“我们马上也能认识到姐夫了,也没会那么生疏了。”
弟弟听了她的言语,只是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继续读书去了。景元琦也不知,一些时候,渐渐猜不出弟弟的想法。
景安珺出宫立府后,景元琦感觉宫内空旷了不少。她只能与怜真,和那两个本家妹妹叙话玩耍了。
一天夜晚,她戴好镯子,让绿摇搬出那个积灰了的金镜。
无聊之下,她想起了这个玩意。
拂去尘埃后,镜子里绽放熠熠光辉,一如既往地蛊人心魄。
她满不在乎朝里望去,但眼睛不禁都瞪大了。竟然是一个男子!一个全然陌生却又几分熟悉的男子。这个可恶的镜子,不都是只能幻化出女子来么?
不知所措的景元琦赶忙把黑纱罩上。但异样的感觉还在,镜中人的眼睛,好似一直牢牢盯着她。
不日,景元琦和景令瑰带着她给姐姐静心准备的新婚礼物,拜访公主府。她莫名觉得,姐姐会喜欢这个东西。
就这样,那个诡异的金镜送给了景安珺。
景安珺起初并没有发现异样。金镜还是皇帝之物,于是被她摆在府中正堂。
新婚不久,府上宾客众多,夫妻俩不得歇息,摆上去都快忘了这面镜子的传说。
宾客们不乏会杂术的名士。其中有个看出点端倪,赶紧跟女主人提醒到:志异之物,只可私藏。
景安珺把它摆进自己的房间。
那日夜里,景安珺正对镜梳妆,一下没一下打理自己的青丝。 镜中人却变了,变成一个俊美端庄、言笑晏晏的世家公子。
公主手中的梳子扑地一声,直接掉落在地上。她的指尖,慢慢抚上他的脸庞。景安珺只感觉血液在叫嚣喷涌。
她的执念一旦被激起,怎会如此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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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曾出现于公主闺房之镜的周季萌,此时还在和妻子夜谈叙话。
文幼旋抬眸,望向自己的丈夫:“公主大婚,很热闹吗?”
周季萌递给妻子一杯热茶,温和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