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值守的太子右积弩将军梁最终拿了个主意,“先报给通事舍人罢,听他意见。” 通事舍人左刚欲离开东宫,见一个右卫迅急跑来,“大人,昌元公主求见太子。”
左不禁皱眉,这么晚来东宫,她意欲何为?不过想到太子和公主的关系,他还是说道,“容我启奏太子殿下。”
景元琦等了许久,才见到侍卫来车下说道,“殿下请进。”
跟上次相同,她被带到正殿后,宫人很是熟练地再把她带到另一处宫室。里面的宫女已被遣散至门口,其中有已面熟的一位上前行礼道,“公主,太子殿下说您直接进去便可。”
景元琦这才认出是绿摇,稍微松了口气,“好。”
走进去几步,她发现室内陈设很像儿时所居的宫殿。
“阿姊?”景令瑰披衣坐于案前,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卷。
景元琦忍不住多走一步,又想起刚才那步步引见和如今身份之隔,还是止住脚步,嘴唇嗫嚅道,“阿归,我见到了容寻和容承……”
景令瑰听到容一字,不禁垂下眼眸,轻叹,“今日朝堂上,我已经向父亲求情,陛下不肯……我想着明日找你说一下情况。没想到阿姊这么快便赶来了。”
景元琦哽住,随即沉默。
他抬头瞧了景元琦失魂落魄的模样,见她衣着单薄,景令瑰眉头紧锁,“阿姊,夜晚风大,再急都不知道批件裘衣吗?”
景元琦被他一提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就穿着下午的衣裳跑来了。还好此殿暖和,倒是不冷。
景令瑰说完这句,咳嗽了几声。景元琦讶然,这副情景难免让她回想起某个寻常的午后。她连忙问道,“阿归病了?”
太子的脸庞本来有些苍白,不过在灯火的簇拥下还是泛起了暖意。景令瑰对上姐姐的双眸,抿唇解释:“不过是风寒罢了。”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阿姊,今夜你就待在东宫吧。明日我们一起去见陛下。”
景元琦刚想说这不合礼制,景令瑰却站了起来。他身形比几月前高大不少,只是眉宇之间更显冷漠。他看着仰望他的姐姐,很想肆意地笑,笑他的猜想终于成真,笑姐弟俩都被父亲牢牢掌控。景令瑰但最终只表露出叁分,依旧是昔年忧心阿姊安慰她时的笑容。少年眼中柔光潋滟,低低的语气让景元琦不太能适应弟弟这般礼遇:“此处床榻让给阿姊,我就睡里面了。”
“阿归!”
景令瑰恍若未闻,走进内室。景元琦追上他,却被宫女们拦下,“殿下,太子有令,您不可进去。”
昌元公主不禁睁大了眼,弟弟的宫人,在拦着她?刚才他们不是谈得好好地,怎么他要她留在东宫,还颇为武断地先离开了这里?
她一阵天旋地转,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
“公主,让奴婢带您先歇息吧。”绿摇连忙赶来,把她扶住。
景元琦还是在这里睡下了。周围服侍的除了绿摇以外,其他全是陌生的新面孔。她望着帷帐,想问太子是不是曾经睡过这张床。她最终也没问出口。
半夜,宫人们按例全退出殿外。景令瑰吃了药后阖目养神,毕竟他就没想到今夜能睡着。他眼见着灯盏被熄灭,殿内再无一丝光亮。他一阵心悸,狼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景令瑰还是放慢脚步,只是随手拿了铜行灯。他就这么来到景元琦的床榻旁边,敛目看向她的容颜,见她睡梦中轻蹙双眉,他安心许多:料阿姊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不过想起今日种种,景令瑰思绪飘远。
父亲说容曜瑞必死。景峥的言语激烈,让景令瑰蓦然领悟到什么讯息。父亲容不下多少忠臣,倒是喜欢豢养奸诈之人。有可能,容曜瑞不是因为涉及叛乱被杀,而是牵连到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景令瑰推测,难道是容家势大?但这也有些牵强。毕竟只杀容曜瑞一人,不动皇后和自己,怎么看也不是想打压后族。说起来,容曜瑞和他还是舅表兄弟的关系。
但是剩下的一个猜测,让景令瑰本就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游走起来。如果是这样,因为他是公主的驸马就得死,那么最危险的不就是景元琦了么!他思极阿姊的身世,虽然父亲已经把知道的能杀便杀,但还是瞒不住悠悠众口。景令瑰知道容亘必死后,只想守在她身边。
景令瑰双拳捏紧。景峥……他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