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芜这些日子睡得很不安稳。自从在宴集上被老妇人请去,听了那些事情,她就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做。
倘若阿兄真是那公主与大伯之子,那些前尘往事,一桩桩血债,该教他如何承受。
他本应是皇亲,却遭遇了不该有的待遇。幸好,珠不蒙尘,周季萌没有那些身份,亦是名门风流士子。
内心反复煎熬了一夜,她还是决定,见到他后,全盘托出老妇人告诉她的事情。
老妇人还隐姓埋名生活在吴家,让她单独跟周季萌说清,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怕有变故。
她想好该如何开口时,忽然有一小婢气喘吁吁跑来,喊道,“夫人夫人!有诏令!”
周芜的心被捏紧了,让侍女稍整了容装,跟着她去接诏。
“周夫人,赵太妃宣您进宫。”
赵太妃?可她与这位太妃素无交集,怎会忽然召见她?
不安感越来越浓重,她皱着眉头,坐上了车,手依旧抖个不停。
寒风愁云,积雪半褪,今日竟然比大雪时还要冷。宫城的雪衣已残了大半,丑陋狰狞自不必说。
庭前,几个宫女皆着冬装,见她来了,引周芜入室。
蓝粉裙襦的宫人正给一位妇人披上袄,周芜走动的声音惊了她们一下,老妇人披上了袄,只露出黄色的裙摆和翘头的履。她转向看着周芜,这位不为世人所熟知的老太妃很是和蔼,就像那个弯了脊梁靠教书的无名老太一样,拥有着一定的学识,性情平和,经“过岁月变迁,更如一块滑润的良玉。
周芜连忙弓身行礼,“臣妇见过娘娘。”
赵太妃眼角起了皱纹,她殷勤地拉住了周芜的手,“好姑娘,别行这些虚礼了。今日唤你来,主要是作为长辈,关怀一下陆家的新妇。”
周芜受恐若惊,还带有不解,“娘娘?”
赵太妃笑笑,藏了些不忍之情,解释道:“本宫母亲姓陆,是陆家女。”
新婚的少女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是臣妇无知了。”
宫人端来上好的香茗,那茶香好似多情的柳,又化作蝴蝶吵他飞来,总是能拂进周芜的口喉里,让她忍不住喝得丝毫不剩。
赵太妃亲自拿来帕巾,“姑娘,临得有了你,真是好福气。”
周芜想起陆道之,心头一软,一字一句道,“臣、妇、亦是如此……”
还未说完,她就昏倒在身后几位宫女的怀中。
“把她请走吧。”
赵太妃收了脸上的笑容,连忙转身,再也不去看她,怕自己心软。
“菡萏,派人去陆家告诉陆临得,他的妻,也许不会是周芜了。”
周季萌刚和同僚商讨完事务,忽然有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大人,陛下要您等下直接觐见他。”
他心里一动,“臣遵旨”
皇帝终究等不及了。周季萌不禁用指腹划过衣襟,上面还留有她的芳香,随后一转身,对等候的章华宫宫人吩咐道:“陛下召见,就不去章华宫了。”
宫人迟疑开口:“大人,那公主……
“我不想抗旨,走吧。” “是。”宫人应罢,便赶紧准备车舆。
一时,屋内如同石子投入湖水激荡一阵涟漪后,又平静下来。
周季萌又忽然问:“公主……她……怎么样了?”
一旁候着的女官恭顺答道:“公主的风寒好些了,只是还未全好。”周季萌想起了那个苍白的女人,没有怎么多说,只是轻叹:“照顾好公主。”
皇帝近侍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兰房,周季萌看到几个洒扫的侍女,找了一个年长的上前询问:“陛下还在里面吗?”
年长的侍女抬起了头,见男人面生,默默走开了。
周季萌竟有些胆怯,再叁犹豫之下,来到门口,推开朱门,跨进了门槛。
——
“陛下,公主病重,怕给您染上病气。”
宫女镜烟阻拦着景令瑰。
景令瑰的眼神发寒,已经习惯主宰生死的他很久没遇到敢拦着自己的婢女,“你是嫌命长了。”
这时房内有虚弱的声音飘来:“让陛下进来吧。”
镜烟被几位宫女拉开,给景令瑰让了道。
景令瑰走入门内,只见景元琦青丝披散,半倚着一张鸾塌,房内氤氲着不同于以往脂粉气的淡淡药香。
“皇姐,这下真是病了,可不是拜我所赐吧?”
景元琦也不起身,眼皮都未抬一下,懒懒道,“过来。”
景令瑰身体一僵,刚想嗤她没礼数,不过见她身体有恙,他还是上前坐到塌边。
“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