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时代浪潮没顺着水流将他们卷出去,倒是把他们卷到了浅海滩困住。他们拖家带口地赶不上现代社会的进程,停留在时代的尾端,靠着往昔的繁荣勉强维持着一点体面。抚子带着不菲的遗产嫁进去,在很多人看来是亏本买卖,拥挤的浅滩里本就物资短缺,她过去无疑是要被当作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但对抚子来说,她过去是从旁人嘴里的猎物变成适应食物链规则的猎人,五条家是最合适她的水域,在这里,掌握了猎捕规则的她才是水里最凶的那个。
抚子在五条家如鱼得水,做个贤惠得体的太太对她而言并不难,难的只是做个善良慈爱的母亲。第二任丈夫的前妻去世时留下一个独子,一个特别的孩子,在五条家地位非比寻常的高。她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十来岁,个子不矮,但面庞稚嫩,依旧是个孩子的模样。站在屋子的角落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仿佛她对他而言是什么新奇的乐子。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比想象中的更早,早在自己脱下那身沉重的礼服,披散头发,一丝不挂的穿着件单薄的绢衫在屋内走动前。
她丝毫不觉难为情,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着。
“你叫悟,对不对?” 他的眼睛一如传闻那样敏锐,盯着她,目光浸透了皮囊,“你是咒术师。”
“六眼告诉你的。”她并不紧张,知道她会咒术的人不多,并不代表没有,这不是什么大事。
“父亲说你只是个普通人。”
“适当地保持神秘感对女人而言很重要。”她笑着解释,“而且,我的咒术很弱小,你也能看出来,和没有没差别。”
“弱小但不代表没有用,”他歪着脑袋思考她说的话,“只要你想,这里一半的人都能乖乖喝下你的送过去的毒药。”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抚子拿出她那套得体又无懈可击的笑脸,天色发暗,青白的光打落在她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控制人的咒术很多,但能像你这样精准使用的,很少。”
她难得露出真心的笑,“谢谢夸奖。”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睛,直白地说:“只是对我没有用,你不用试探。”
“你这么提,我当然会忍不住试试看,”抚子颇为可惜地收回试探的咒术,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撑着脑袋看他。里边那件开襟的短衫没有穿好,手一抬就敞开,白净细腻的胸脯在随着她的呼吸明显地起落着。披着的深色外褂端庄地裹着她这一身丰腴放荡的身体,浑然不觉有什么违和。她眼尖,见他一直这么望着自己,就一昧地让他看,装作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到了性启蒙的阶段,“既然对你没用,你又担心什么呢?”
“我不担心。”他说得真诚。
“那为什么跑来问?”
“我想来。”他身为六眼,在五条家有着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
抚子的指腹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装作整理头发,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幽幽开口,“那你还有什么想的吗?”
他愣了一下,“没有了。”
“你要和你父亲说这件事吗?”
“为什么要说?”
“也是,”她抬起眼睛,面孔藏在半明半暗的光线背后,那张雪白的脸被雾蓬蓬的长发托着,骤然生出了几分妖异之色,“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你想我不说。”明白过来的他脸上带着些不怎么正经的笑意。
“我更想你和我能亲近一些,”她重新起身,往他那靠。她的步伐小,走起路来像是飘荡着往他那去。近了才发觉五条悟比她高了不少,但他是个年轻的,不知世事的青少年。她的手落在他胸口时,他就凭空矮了一截,“而守着同一个秘密,能让我们更亲近。”
见他眨了眨眼睛,胸口起伏了两下,抚子面上的笑容变得如同塑像一般完美,“毕竟眼下论关系,你怎么都得喊我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