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红一脸的难以言喻道:“对,还有邢燕子。郭老不是专门写了首诗夸她么?邢燕子,好榜样。学习王国藩,学习铁姑娘。全家都在城,自己愿留乡。园中育幼幼成行,冰上治鱼鱼满网。天荒地冻,抢种垦荒。要使石头长出粮。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一切工作服从谠。北大洼变成金银窝,燕子结成队,奋飞过黄河。
这人不断的在报纸上投稿,号召中小学毕业生下乡务农。好像大家都去当农民种地,新中国就能富强一样。”
李源道:“她爸爸是陶瓷厂的副厂长,她初中毕业如果想进厂工作,不算难事。可她却选择了下乡,她在的那个乡劳力短缺,她就组成了燕子突击队,夏天种地,冬天砸冰补鱼,确实踏踏实实的在农村干了三年。”
陆朵朵道:“可是我们国家缺少知识分子呀,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听爸爸说,五五年北面当初送给我们一台大型发电机,整个省都找不出来会安装的工程师。国家建设,不能只要农民,还需要知识分子的。”
李源不争论,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对。”
来自陆朵朵的负面情绪+0.5。
李源眨了眨眼,这个小女孩有些善良……
高卫红白了李源一眼,道:“李大夫,别欺负朵朵哦。她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难得今天说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啊?”
李源道:“我不是敷衍,陆同志说的在理,国家发展不可能只靠农业,唯有工业才能强国。可是现在国家不是困难嘛,工业又发展不起来,所有城市都在清减城市人口。咱们的国家目前仍是农业为主的农业国家,可受天灾影响,农民实在养不起那么多非农人口了。只有先缓过这口气来,才有将来。不然眼下都过不下去了,还谈何将来?”
困难是长期的,所以眼下还只是鼓励,再过五六年,就是强制了……
也确实没法子,靠剪刀差以农养工的方式,已经持续不下去了。
所以与其让农民榨出血来养非农,不如都下乡去当农民。
造出来的农产品卖不掉,种出来的粮食还是能吃的。
高卫红闻言怔了怔,看向陆朵朵道:“李大夫说的也对哦。”
陆朵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源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尤其是陆同志。规律的作息,对你身体的恢复相当重要。从明天起,每晚十点前必须准时入睡。等回京后,一日三餐吃什么都有要求。想来不止一个大夫跟你说过,胃病要养正气。”
陆朵朵“嗯”了声应下,高卫红道:“李大夫,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李源道:“正月十一,二月十五号。”
高卫红道:“这么早?怎么不过完年……啊,是了,你要回去和妻儿团圆过十五吧,可以理解。”
李源笑了笑,道:“我儿子生日正月十六。”
高卫红哈哈笑道:“看来你还是个顾家的好爸爸,那好,我们帮你买二月十五号的票。你二月十四号坐车去哈市,在哈市住一晚,十五号我们一起回平京。”
大庆站并不能直达平京,直达要到下个世纪了,所以得在哈市转车。
李源道:“不必了,再者你们也不用急着过去,和家人一起过完十五也可以。”
陆朵朵点头道:“卫红姐,你在哈市陪高伯伯过元宵节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说着,她还看了李源一眼,有李源作伴,她也不害怕。
高卫红摇头道:“这怎么行?什么事都没有给你看病重要。”
她主要担心,万一治疗没有效果,她还要安慰陆朵朵,那样的话,太残忍了。
她看着李源认真道:“你帮朵朵看病,我们能做的不多,也没多少钱给你。帮你买一回票,算是我们的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
陆朵朵也是期盼的看着李源,见李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轻轻抿嘴一笑。
……
一九六二年,二月五号。 辛丑年,正月初一。
李源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倒也不困,值夜班还是能睡觉的,只是预防病人出事,或者临时有急诊。
好在昨晚风平浪静,是个好兆头,也让他睡了个好觉。
看着到处都是鞭炮渣滓,还有穿着新棉袄、新褂子到处跑的孩子,李源脸上露出了笑容。
相比于四九城这两年的新年,大庆的新年要热闹的多。
四九城这两年过年,别的地方李源不清楚,兴许大院里会好些,但胡同四合院里,大都是沉闷的。
连厂甸市场都停了。
厂甸市场的庙会打乾隆年间就开始了,每年正月初一到十六都会在那搭棚列肆,张灯结采,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几乎没停歇过,这两年却停了,可想而知情况之恶劣……
但大庆不一样,这边的物资要丰富的多,好些四九城有钱有票都难弄到的东西,譬如肉、鸡、鱼等,这里人想想法子总能弄到些。
有本事的弄的多些,普通人弄到少些,但总归能买到。
大庆是幸运的,东北其他地方担负着支援关内的任务,要交繁重的公粮,物资可能没那么丰盛。
但大庆因为发现了大型油田,大庆会战是国家级重点工程,所以非但不用对关内输血支援,还接收了不少物资。
所以其他地方要等到明年情况大为好转后才重新热闹起来的新年,大庆提前一年就热闹了。
好啊,最难的三年,总算熬过去了。
不知怎地,李源心里有种酸楚之后又喜极的感觉。
尽管这三年他吃用都不差,但整个大环境都成那样了,心里也是不落忍……
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家度过难关了。
今后虽然还是难,可至少再也不会像过去这三年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