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果然停了。
颜言在楼外的空地不停地催,招着手,声音完全消失在硝烟里,只能看清开开合合的嘴型,大概是在叫他们快些。
弥隅被云落拉起手腕向外跑,迈开步子前,又向地上躺着的弥久望了一眼。
几乎是他们才跑出那栋楼的一霎那,头顶一阵阴影掠过。弥隅脚步一顿,还要回头去看,被云落从身后扑到在地上。
轰然一声巨响,那声音昭示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水泥大物终于彻底倒塌,沦为废墟。
也意味着...弥隅从云落的臂弯里起身,无暇顾及落了满身的尘与土,只剩一脸茫然,望着眨眼间化为齑粉的棺材楼。他痛心、懊悔,一拳一拳砸上钢筋水泥,指骨又破了皮,混着血污、泥土,喂满了尘。
他颓然跌坐在地上,最终还是没能带那三个孩子出来。没机会和荒生同葬于一块土地,就此长眠于曾经的住所下,也算回了家。可何以为家。
从这一刻起,他没有家了。 云落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弥隅的悲伤。此时面前跪坐的人,和每每提起要回到f区、屡败屡战坚持着的弥隅相比,天差地别。他仰颈望着天,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而后又垂下头去,悲恸声淹没在远处又燃起的炮火里。
云落从颜言那里要来药品,沉默地拾起弥隅的手,把药涂抹在已经翻出了皮肉的伤口上。
颜言站在他们身后,突地向不远的一处拐角喊:“刚刚是你开的枪吗!”
弥隅和云落闻声抬头,望见一个转身欲走的背影。一身的黑色,不知道已在角落暗自观察了多久。
那人的身形一顿,分明是听到了颜言在叫他,却不停下,反倒越走越快。
形迹实在可疑,云落下意识掏枪,指向意欲离开的背影:“站住!再跑我要开枪了!”
手指向扳机上放的时候却犹豫了。端详那身影几秒,竟无端觉出几分眼熟。
颜言一怔,竟张开双臂,挺身挡在枪口前:“别开枪!”
他按下云落的枪,又转了身,望着不远处的黑衣人,嘴唇都在发颤:“陆安歌...是不是你?”
“安歌?”一声称呼,顿时消解掉云落对那人身份的所有疑惑。
曾日夜真切缅怀过的昔日好友,不过一段时间未见,云落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更过分的是,就在几秒前,自己还险些朝他开了枪。
云落心底生出几分自责来。
如果他稍微理智一些想想,就该知道,隐匿了那么久却未被人发现丝毫行踪的人,若真想要弥隅的命,必然不会开了数枪却一发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