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说不出话来,这种步步为营的小心倒像是两人间的相互试探。“有情人”、“成眷属”、“一起去死”、“在乎”诸如此类的种种字眼,对彼时的他们而言都过于沉重。
这样的措辞已近乎跨入了“爱”的范畴,不该在此时、也不适合他们去聊。
这已经不是一场诱骗,而是挟持。弥隅说出的话里,将自己的命强行和云落绑在了一起。“一起去死”,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方式,而他这样说了,无疑是在复归形单影只前,做最后的挣扎:别回到那里去了,你若不回去,就不是只剩我一个。
这像一句沉默的乞求,仿佛在示弱、服软,无声地表示,先离不开的是他。
云落抬眼去看弥隅,果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大概他清醒过后根本就不会记得曾说过什么胡话,自己又何必在意。
他将那块芯片从自己的通讯器里取出来,交换给弥隅。那人陷在一片迷蒙里,却似乎认出他要做什么,还能抬起胳膊,阻拦他的动作。
“还有最后二十分钟的时限,我们换着来。”云落重新扛起他的胳膊,向前走去,“要么一起出去,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如此又交换了几次后,云落终于看到一片黑里漏出了一缕光——并不是一条死路。他长舒出一口气,弥隅却终于像撑不住了似的,从他的手里脱出去,跌倒在地上,任他怎么拉也没有反应。
云落紧张地又把芯片抠出自己的通讯器,填进弥隅的读取舱里,对着他已经泛青的唇,像上次他被蛇咬了之后那样,严丝合缝地对准了,又将气徐徐地渡进他的嘴里。
这一次弥隅却没像上次那样好转起来。他在那短暂几秒的清醒里,费力地抬起手臂,按在云落的脑后,张开双齿咬住他的舌尖。
只轻咬了那么一下,甚至不及云落挣脱,那只手就又垂了下去。 云落极力稳住呼吸,双手伸到弥隅腋下,一寸一寸地,将人向洞口的方向拖去。
芯片的倒计时已然逼近清零,滴滴滴、滴滴滴地响,愈发急促。眼看弥隅再次面露不适神色,他更急切地用力,却依旧没能比倒计时更快。
云落眼看着那一串数字变成红色的零,而后在他的眼前彻底消失。
洞口透进来的那一缕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遥不可及。只几米的距离,仿佛一生都无法走近。
天光越来越亮,弥隅胸口的起伏却跟着更凶。
云落叫他的名字,声音在狭窄的石壁之间来回碰撞,却得不到一点应答。欲速则不达,可他已然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额头被汗水濡湿,可颊边莫名落上的水渍,又分不清是什么成分。渐渐地,他的声音变了味道,像锈迹斑斑却依旧被不停拨乱的弦。
“弥隅!老子的血给你,不是要你在这个时候去死的!”他从未像此时这样失态过,不顾一切地对着一动不动的弥隅大喊,近乎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