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若揪着他的袖子,颤声道:“师父……把他好好葬了吧?先别……”
她话还没有说完,面无表情的顾长思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他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这几日总不见他的影子,冷不丁一瞧他整个人形销骨立,脸色惨白,却没有苑长记的暴怒,也没有封长念的惊诧和秋长若的悲伤,他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在那匣子边上蹲下了,可谓虔诚地伸手下去,想把那指骨捧出来。
封长念拦了他一下,挑挑拣拣才从身上找出一张帕子:“……万一……狼族太狡诈了,防着些。”
顾长思不置可否,平静地扯过帕子,将那断手仔仔细细地包好了,然后捧起来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呵护一株脆弱的茎叶,亦或者是一朵娇嫩的花朵。
“我来处理,可以吗?”顾长思走到岳玄林面前,平视着他的师父,语气平静到可怕,“交给我吧,可以吗?”
岳玄林深深地望着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他想说的又不止于此,但千言万语涌在喉头,只好先点点头,允了这件事。
“多谢师父。”顾长思恭敬地欠了欠身,抱着断手就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炷香,可他身上凝集着重重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带着一股死气沉沉一起扑面而来,等到他走开才能够得到一丝喘息。
“他现在这样不行……”秋长若凝着他的背影,哀声道,“你们看他的样子,他还不如大吵大闹大哭大叫一场,那些情绪积压在心里,会出事的,早晚会出事情的。” 岳玄林何尝不知道,他试过去找顾长思聊无数次,连带着苑长记、封长念、秋长若都去过,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顾长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也不跟他们吵,整个人像是一片枯叶,了无生息的样子看着让人胆战心惊。
秋长若说的没错,是会出事。岳玄林心头惴惴不安,可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猝然爆发。
但终究会爆发。
昭兴十三年三月十八大朝会,养精蓄锐一年半的大魏终于养足了精神准备反击,五军都督府、六部、通政司、鸿胪寺、钦天监联合上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皇帝兵符一动,数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必定一洗嘉定之辱,令北境十二城重归故国,百姓重归故土。
不止是朝廷等着一日等很久了,举国百姓也等着一日等很久了,由裴敬将军亲自挂帅、披甲上阵,东西南北中五大军都督府各自抽调精锐,组成一支收复军,剑指北境。
满堂摩拳擦掌之际,顾长思猝然开口:“陛下,臣有事启奏。”
宋启迎雄心壮志仍未消退:“讲。”
“臣请命,与裴敬将军共赴疆场。”
岳玄林猝然回头,如此变故也让皇帝始料未及,笑影都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