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说着话,一边儿用垫布将热好的菜和馍馍端上了桌,不忘打趣道:“来来来,粗茶淡饭,没酒没肉……小地方就能买到这些了,万望大人不要嫌弃啊……”
“这双落笔冠绝天下的手做出来的菜,严某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才是。”
严况打趣着落座,伸手去提筷子,掌心的伤才凝了痂发着紧,多少有些展不开手。
程如一瞧见了,多少觉得有些滑稽,若笑出来又好像不太仁义,只好憋着笑道:“严大人,我帮……”
“不用。”严况有些尴尬,还是坚持的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程如一投来期待的眼神。
严况却愣了愣,又夹了一筷子塞进口中。
菜入口中……严况竟没吃出任何味道。
方才那油糕他便没吃出滋味,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许久未曾进食,亦或是吃的太快……
思绪间他又夹了一口菜,吃到嘴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味道。
严况心道:哪怕是生嚼了树叶生肉,也该有个难吃的味道才是。如今食物在自己口中,不是缺盐少油,而是……毫无滋味,好像自己在咀嚼一块浸了水的宣纸。 不对,纸也是有味道的。
严况连忙用手指夹住一块馍,又咬了一口。
“怎……怎么,我做的那么难吃?”
看着严况眉头紧锁,程如一也不自觉跟着皱起眉头,心道就算不合他胃口,应该也不至于……
“不,很好吃。”
严况说着又夹了几口,就着馍馍大快朵颐起来,甚至吃得太急,噎住了。
阎王吃饭噎住也是奇景……程如一伸手拍着严况后背替人顺气,又去院里取来灶上的热水,倒了一杯递过去。
程如一道:“来来来……慢点吃,喝点水……”
严况拿过水碗就喝,不料被烫的全都都喷了出来。
有痛觉,却没味觉。
想来,是自己这身体扛不住折腾,有些功能开始提前罢工了。
严况沉默的看着盘中餐。
“都跟你说了慢点……怎么,难不成是被饿死鬼夺舍了?”程如一连忙从包裹里翻出张新手帕来递过去。
严况接过手帕擦嘴,发现正是先前在馄饨摊时,自己给程如一擦嘴的那张帕子。
程如一摊摊手:“洗过了洗过了……不过当初在水里泡得有些褪色了,本来买了块新的送你,但是回来的时候撞倒了一个小女娃儿,就把新的给她擦手了……”
“不必,只要它就够了。”严况轻轻抚过手帕上的黄月牙刺绣,又重新叠好收进怀里。
严况继续提起筷子继续吃饭,看起来还是吃的很香。
毕竟失去味觉也要吃饭,饿死是很痛苦的,他曾这样告诉过程如一,也的的确确没骗他。
程如一看严况狼吞虎咽,还以为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心里高兴,便又开始贫嘴道:“哟,这手帕是哪个姑娘送的啊?宝贝得什么似得,都旧成这样了还收着……不会是青梅竹马;
“我娘的。”严况咬着馍低声道。
“着实无意冒犯令堂,严大人宽恕则个……”
程如一连忙赔笑,心道这回贫嘴可挑错了人选,自己心里也怪不是滋味。虽然严况从未跟他提起过家中情况,但猜也猜到他应该也是跟自己一样……
没爹没娘了。
“不碍事。”没有味觉,吃饭变成了续命的任务,严况大口吃着,没一会儿便吃光了整盘菜和两个馍馍。
程如一不明所以,还当自己厨艺大涨,看严况吃得“香喷喷”,他反倒拄着腮在旁犯困了。
不知不觉两眼一闭,程如一的脑门向着桌子磕了下去。
严况眼疾手快垫住,掌心伤口被程如一脑门砸得生疼,始作俑者却没惊醒,反而睡得更熟了。
阎罗轻叹一声,将人抱上榻。
山高不掩月色,静夜难得。
…… 当程如一再睁眼时,身边又是空无一人。他连忙披了件衣裳下床,却闻门外阎王传音——
“日上三竿了,程先生真是好眠。”
“有,有吗……我看天色还早啊。”
程如一裹着衣裳,晃悠出来的瞬间不由瞪大了眼睛。
“严……大官人,你会变戏法?”
严况那昨个还足以媲美鸟巢的头发,此刻干净利落,高马尾束的一丝不落,先前因中毒失血的惨白脸色,也已恢复精神气色。
这人还穿上了程如一昨个替他买的新衣,也缠了护手腰间别着长剑,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