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伤心也是很消耗体力的,萧怀安在阿娘香香软软的怀里窝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徐静这会儿也吃完饭了,低头有些无语地看了看怀里攥着她的衣服睡得一脸香甜的小不点,正想让春阳和春香把他送回房间去。

一旁的男人却突然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花鸟绘画纹蓝色锦盒,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道:“有样东西,我想还给徐娘子,徐娘子打开看看罢。”

还给她?

徐静有些莫名地看了萧逸一眼,拿起盒子打开,一双眼睛顿时微微睁大。

第71章 心底不可碰触的角落(一更)

却见盒子里,一个熟悉的金镶玉镯子正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红色锦布上,不正是她刚来这里时当掉的镯子吗?

那是原主母亲去世前带在身上的镯子,原主一直十分珍惜它,每当她想念母亲的时候,就会把它拿出来看上许久。

徐静原本想着,等她再多赚一些银钱,就去把这个镯子当回来的。

春阳和春香见到这个镯子,也很是讶异,比较感性的春阳已是忍不住一把捂住嘴,红了眼眶。

徐静好一会儿,才恍如梦中一般道:“你怎么会……” “这个镯子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萧逸定定地看着徐静的神情,道:“你这回帮朝廷破了这桩连环杀人案,本就该论功行赏,帮你赎回这个镯子,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个案子对朝廷来说意义重大,如果她是男子,凭借着在这个案子里的功劳,已是足够得到圣上赏识,在朝堂上平步青云。

可惜,她不是男子,而且,她显然不希望她参与破案这件事被太多人知晓。

仵作的身份到底太过卑贱,寻常男子尚且无法忍受世人对这个行业的偏见,何况她一个女子。

她在这个案子里的天大功劳和惊人才华,终究无法被世人知晓。

饶是如此,饶是这个女子没有要求什么酬劳,萧逸也想多少为她做点什么,才对得起她在这个案子中绽放的千万分之一的光芒。

徐静好一会儿,才拿起了那个镯子,在灯光下端详了半天,嘴角轻轻一扬,道:“那真是谢过萧侍郎了。”

萧逸帮她赎回这个镯子的用意,她知晓,因此她没有丝毫扭捏地收下了。

而且,聪明人间说话往往不用说得太明白,萧逸这样做也是在说,他找人查过她,所以才知道她把这个镯子当了。

但查过她后,他依然相信她,至少相信她对他是无害的,所以这般直白地把镯子送到她面前。

徐静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镯子,思绪慢慢飘远了。

一个人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坏的,不管原主曾经做过什么,小时候的她也不过是一个生活在父亲母亲庇佑下的小女孩。

徐家在大楚的世家大族中,不过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家族,本家位于大楚北边的汴州。

原主爹更是只是其中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原主娘许氏却来自汴州当地一个颇有家底的商人世家,当初,为了得到许家的财力支持,原主爹毅然决然地求娶许家的女孩儿。

当时的徐家虽然没落,但到底算是书香世家,对于世代从商的许家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不错的选择,因此原主爹一来求娶,原主的外公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女儿嫁了过去。

一开始,原主爹为了讨好老丈人,对原主娘还是很好的,甚至把家里一个一直服侍他的妾室都冷落了,一副模范丈夫的做派,原主外公十分满意,也有心培养这个女婿,在原主爹考上科举后,给了他大量的金钱支持。

可以说,原主爹后来能一路坐到工部尚书的位置,少不了妻子娘家的支持。

而原主爹作为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最终却超越了徐家众多精心培养的嫡子,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坐到了六部尚书的位置,堪称逆袭,百年后旁人说起都要惊叹两句那种。

然而,朝堂上的地位逐渐稳固后,原主爹一直隐藏着的真实品性便露出来了,他开始不动声色地疏远原主娘,更是把被他冷落了好几年的妾室重新宠幸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疏远与妻子娘家的关系。

而那时候,他们一家子已是在西京定居,许家远在汴州,便是感觉到了原主爹的变化,也爱莫能助。

而原主爹对原主娘再冷淡,明面上的尊重和爱护还是做得很到位的,所以别说原主爹的政敌和御史台找不到证据证明原主爹宠妾灭妻了,许家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母亲去世前曾病了整整一年,那一年,除了每天例行的探望,她阿爹没再与她阿娘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夫妻间的温存了。

平日里,原主爹不是睡在书房,便是睡在那妾室房中,他这行为在外人看来却是很合理的——妻子缠绵病榻无法服侍,作为丈夫的平常睡书房,极其偶尔才去一次妾室房中纾解欲望,是对妻子的体谅和爱护。

只有亲眼看到了原主爹和原主娘的相处的人,才会知道这两夫妻是怎么回事。

原主娘最后可以说是郁郁而终的,因为担心把实情告诉家里人,会让家里人担心,她一个字都没有与家里人说,只在离世前,给家里人写了封信,托他们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

因此,许家到最后,都不知道,原主娘和原主爹的关系已是闹得那般僵,而原主爹对许家本就冷淡,原主娘去世后,两家的联系更是渐渐断了。

许家倒是很关心原主,每年都会给原主写信,知道原主被送去庄子后,更是焦心如焚,时常叫人给她送点银钱首饰作为补贴,可以说,原主先前一大半的家当,都是来自于许家。

原主在被萧逸休弃,被徐家赶出家门后,春阳和春香都曾劝说她去投靠许家。

然而那时候的原主太恨了,她一直觉得她母亲是被父亲和如今身为她继母的那个女人害死的,从六岁以来,她就心心念念着要为母亲报仇,最终这个想法逐渐演变成了可怕的执念,不仅把她的心束缚住了,也把她的人束缚住了。 为了报仇,她可以不顾廉耻地给萧逸下药,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复仇的工具,并在发现他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的时候,对他百般厌弃。

因此,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她也不愿意离开西京,最后,在离西京不远的虎头村香消玉殒。

徐静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探索原主的记忆,原主的记忆中充斥着浓郁的怨恨和不甘,仿佛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阴暗生物一般,然而便是这样的人,心底里也是存在着一处不可以被任何人碰触的柔软的——那便是她的母亲。

因此可想而知,这个镯子对于原主的重要性,那是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放弃的东西。

萧逸能把这个镯子赎回来,徐静还是很感激的。

那比萧逸给她任何其他的报酬都有意义。

萧逸一直看着面前的女子,看到她眉眼间的情绪从一开始的讶异变得感慨,再变成如今这般带着淡淡感伤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