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掌柜认出眼前的美人儿,应当就是寡妇文氏了。
有人聪明,在一旁干看热闹不做声。还有好些蠢货不长眼,连馄饨都忘了吃,垂涎三尺盯着文素素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快巴上去,揭都揭不下来。
“姐儿在哪家楼里做买卖,怎地没见过你?莫非是新入的行当?”有那莽汉,流里流气问道。
穷人家的妇人小娘子也要抛头露面讨生活,只她们平时不会独自来铺子用饭。
馄饨铺里的一碗馄饨要二十个大钱,她们哪舍不得吃。只有家中男人嘴馋了,独自来买上一碗打打牙祭。
富裕的人家,会使唤跑腿的小厮,或者家中仆人前来买回家。花楼的姐儿们,得了妈妈的允许,经常三三两两出门游玩。
花楼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就能看出来,文氏素面朝天,穿着寒酸。
那闲汉可能真眼瞎,也可能是故意这般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座的男子都心知肚明。
“瘦猴子,你给花楼姐儿看暗病,看得还真是尽心尽力。莫非是楼里的妈妈,没给你诊金,换做拿姐儿肉偿,你得了美妙滋味,食髓知味了?”
大家哄堂大笑,瘦猴子又气又怕,飞快地看了眼文素素,冲着那人淬了口,挥舞着手臂骂得面红耳赤。
馄饨铺子的韩东家见杨掌柜前来,苦着脸上前来招呼他:“今朝铺子里吵闹得很,我让人给你送到铺子来吃。”
杨掌柜沉吟了下,摆摆手,朝他低声道:“随便给我寻个座。你看,只怕是要闹起来。” 究竟深浅如何,正好顺便探一探。杨掌柜一颗心也痒痒,美人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东家一脸晦气,对伙计吩咐了句,朝几个嘻嘻笑的闲汉努嘴,“都是惹不起的滚刀肉,我小本买卖,两头都不敢得罪,哪敢多嘴,唉!”
杨掌柜心下了然,东家也知道了文素素的身份。他不再多说,走到伙计腾出来的位置坐了,看着铺子里的热闹,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刀鱼馄饨热乎乎,鲜美无比,文素素吃了来这个世间的第一顿美味。她接连吃了两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碗,文素素取了帕子擦拭着嘴,看向一蹦三尺高,打着转与酸儒,闲汉混混对骂的瘦猴子,“馄饨凉了,你可还要吃?”
跳到一半的瘦猴子,嗖地落下地,气势跟着落下来,二话不说坐回去,抱着凉掉的馄饨,埋头一顿猛吃。
真是憋得慌!
老大先前吩咐过他,不能抬出贵人的旗号出来仗势欺人。
不能仗势欺人,害得他好些话说出来,厉害一下打了折扣!
所幸馄饨美味,瘦猴子的气一下顺了。
文素素在来时叮嘱过他:“现在不同与以前,再借势,就过了。且这点子事,我能自己解决,借势不划算。”
瘦猴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吃得飞快,一碗馄饨很快下了肚。
文素素取出钱会账,对伙计道:“你们铺子的生馄饨可卖?”
馄饨凉了味道不好,有离得远的客人,也会买上一些生馄饨回去自己煮,伙计忙说卖。
文素素点头,算了下何三贵他们的食量,道:“劳烦你替我包一百只生馄饨。”
伙计接了碎银回后面准备,酸儒见状,摇头哀叹道:“世风时下啊,读书还不如卖笑的娼妓。”
文素素站起身,走到酸儒的案桌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铺子里所有人,齐刷刷朝他们看了过来。
酸儒被看得懊恼极了,侧着头拿眼角瞄她,鄙夷地道:“你看甚!”
文素素淡淡地道:“我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酸儒气得一下站起身,冲着文素素挥舞手臂,威胁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文素素道:“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我又如何能得知。先前我恐你嘴里喷出的臭气污了馄饨,没有理会你,你却愈发来劲了。”
不待酸儒说话,文素素气势陡地一沉,冷冰冰道:“你自诩为读书人,那你说说看,哪条大齐律,不允许妇人娘子出门?又有哪条大齐律,规定前往铺子的妇人娘子,都是娼妓?”
贵人家的夫人娘子们,经常结伴去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布匹头面,吃茶饮酒。
只贵人们都去雅间,出门车马仆从拥簇,寻常百姓恐冲撞了贵人,会主动回避。
酸儒断不敢对贵人说三道四,他被问得语滞,脸色紫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不清楚大齐律是否有这条律法,但一般来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掌权的男人们讲究斯文脸面,不会堂而皇之将其写进律法。
“你称自己是读书人,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见你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我要是你,连最浅显的道理都没学明白,早就一头去碰死了。不过,像你这种蠢货,一向自以为是,哪能看清自己的恬不知耻!”
酸儒被骂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直发抖,嘴皮颤动着,“你,你......”
文素素没再搭理他,走到先前出言不逊的闲汉案桌边,下巴点了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 闲汉见文素素痛骂酸儒,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呐呐答道:“有。”
文素素哦了声,“你有父母妻儿,你阿娘同妻子,可要出门干活?”
闲汉脑子勉强转了下,恼怒地道:“与你有甚关系?”
文素素道:“我瞧你实在太蠢太没用,好心告诉你一个事实。你阿娘与妻子,都要出门干活,养着你这个废物。你要是有本事,赚到养家糊口的钱,让女人都呆在家中不出门,也能吃饱穿暖。你没这个本事,为何敢对出门在外的女人口出秽言呢?”
“哦,因为你自诩为男人,再没出息,也要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