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皆是愕然,回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张静修。
他声音干涩道:“不用查了,这几日,就是我住在那里。”
众人皆愕然。
闻安臣回头一瞧,说话的竟是张静修。
他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和怀庆都住在那处院子里。”
他摸了摸自已的鼻子,苦笑道:“说实话,闻安臣,你说的这些话,让我都觉得是不是我杀的人了。”
“这事儿,得有个解释。”闻安臣道:“你和怀庆,得提供不在场的证明!你有,才能脱离嫌疑。”
“不在场的证明?”张静修怔怔的瞧着闻安臣,忽然问道:“闻安臣,是你要害我么?”
“我害你作甚?”闻安臣一怔,,眉头皱了起来,反问道:“你我二人生平素无冤仇,这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而已,我为何要害你?”
“来,借一步说话。”
张静修走到一边,低声道:
“我知道黎澄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想通过栽赃陷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诬陷是我杀的人,然后牵连到我父亲身上去!”张静修似乎为了加强语气一般,盯着闻安臣,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他指使你这么做的?” “其一,黎大人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想岔了。其二,即便是黎大人指使我,说要我诬陷你,但如果你不是凶手,我也绝对不会听他的话来诬陷好人!我闻安臣办案,只讲一点,那就是证据!”闻安臣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再重复一遍,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只是现在发现的证据,一切都指向你,证明是你杀人!”
“除非……”闻安臣忽然话锋一转。
“除非什么?”张静修赶紧问道。
“除非你能提供不在场的证据。”闻安臣忽然不再压低声音了,他面朝人群,高声说道。
“这个我还真有。”张静修却是展颜一笑:“沙参玉竹莲子百合汤熬制的这段时间,我和怀庆,都在和别人说话。”
“有人知道你来了秦州?”闻安臣眉头一拧。
“你们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张静修淡淡道:“许多事情,你们这些地头蛇未必知道,但比你们地位高些的,却能听说。”
闻安臣默然。
至此,在许氏宅中的探寻,算是告一段落,闻安臣带着大伙儿回到州衙,当然,也把那些证据给带了去。而许氏以及她宅中的这一干下人,也并未释放,而是继续羁押。毕竟这些人的嫌疑还未彻底洗脱,在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能放他们走的。
张静修用他独有的传讯方式传出了消息,然后大约三个时辰之后,这一日的黄昏时分,数骑快马驰进了秦州城。
这几骑快马进了秦州之后,便是直奔州衙而来,到了州衙门口,一行人翻身下马,簇拥着一个清瘦斯文的中年人往州衙大步走去。
“站住,什么人!”几个守卫的衙役高声喝道,将来人拦了下来。
那中年人也不生气,也不动怒,只是站在那里,淡淡道:“老夫巩昌府知府夏惟纯,你去通传,叫黎澄来见我!”
一听到巩昌府知府这五个字,那俩衙役都是吓得一哆嗦,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老天爷,巩昌府知府啊,这可是咱们秦州知州的顶头上司!整个巩昌府说一不二的人物!他老人家怎么来咱们这儿了?
两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赶紧把同伴舍下,一溜烟儿的窜进去通报,另外一个衙役反应慢了,不得不留了下来,气得他心里一阵破口大骂,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夏惟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那衙役进来通知的时候,闻安臣正在和黎澄谈论案情。
“夏知府来了?”黎澄一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轻轻吁了口气,自嘲似的笑了笑:“果然是张相爷家的公子,一句话就能让堂堂一府知府奔波百里,急忙赶来。”
夏惟纯他是见过的,说起来,夏惟纯还是他的后学末进,他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土,而夏惟纯则是嘉靖三十二年葵丑科进土,要比他晚了两届。但夏惟纯出身名门世家,人也素有清名,是以升官很快,虽然比他中进土晚,但现在的官位已经远高于他了。
一个后学末进成了自已的顶头上司,要说不舒服,黎澄心里肯定是有的,是以他上任的时候,也只是草草去拜会了一下夏惟纯而已,应付的痕迹很明显。而此时夏惟纯又找上了门来,还是为张静修来辩护的,这就让他心里更是膈应得慌。
“嘿嘿,夏惟纯,这可是咱们大明医家国手啊,没想到也是这等趋炎附势之徒!”
黎澄冷笑道。
第70章 这条线断了
闻安臣微微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想说什么,但接着又低下头,沉默不语。他感觉到,似乎自从决定要和张居正杠上之后,黎澄就失去了平常心,变得偏激了许多。夏惟纯官声很好,为人很正直清廉,绝没有黎澄说的这么不堪。
他想要劝一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起。
“算了,终归还是要见的。”黎澄有些沮丧的摆摆手,对闻安臣道:“走,咱们一起去瞧瞧。”
而后一刻钟之后,闻安臣便在州衙的侧门外见到了夏惟纯。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上官来下官的衙门,有许多讲究。尤其是这种下官乃是上官下面一个地方官的情况,就更是规矩繁多,比如说要事先通知,要出城多少里相迎,要大开中门之类等等,但夏惟纯这一次来的仓促,并未提前通知,是以黎澄便以此为由,也不开中门,直接就请夏惟纯从侧门进来。
这显然是对夏惟纯的一个小小反击,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面对这个,夏惟纯也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计较。
医者父母心,他是大明国手世家出身,本身医术也是极好,也有一颗仁心,待人颇为宽厚温和,这点儿小事儿,也并未放在心上。 走在路上,夏惟纯忽然回头看了看闻安臣,道:“你便是闻安臣?”
闻安臣低头道:“小的便是。”
“本官知道你,连破大案嘛!是个有本事的,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才。”夏惟纯微微一笑,夸了一句。
这个赞誉可是有点儿高——因为这是出自夏惟纯之口,这可是自家上官的上官,这分量就很重。有了这一句评语,对日后闻安臣的仕途,增益不小。闻安臣赶紧谦道:“小子愧不敢当。”
夏惟纯摆摆手,笑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