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林中之人也是很有心计城府。
而且对方的行事方式让孙百户觉得难受的要死,明明是来杀人的,却是如此的沉稳谨慎,甚至让人感觉很是墨迹,跟着众人交手,让人难受的要死,他就是不跟你正面打,非要一点儿一点儿削弱你的优势,最后把你给耗死。
他当机立断,大喝道:“弟兄们,杀出去!”
“杀!”
众护卫们纷纷暴喝,除了一个人留在这里保护三小姐等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持着武器杀了出去。他们都是军中的精兵悍将出身,跟鞑子三天两头就要打一仗,也在辽东和女真人厮杀过不止一场,却没想到今日在阴沟里翻了船,一个个都极为懊恼,再加上刚才又被逼得堵在马车后面不敢露头,心里早就憋了一腔邪火,这会儿是非得跟这些黑衣人好生厮杀一场才能发泄出去。
他们出身蓟镇,常年跟蒙古鞑子见仗,其实最擅长的是马上功夫,但步战的功夫也不弱。
那些黑衣人没料到他们这般果断,一时间都没提防,等到他们终于回过神来张弓搭箭的时候,孙百户已经带着人冲了足有一半的距离了。他们纷纷张弓搭箭,这一次却没一个射中的,毕竟正在冲锋的敌人给他们带来颇大的心理压力,会让他们心情紧张,而且短暂的时间也让他们不能完整的做完一个动作,如此一来,难免就失了准头。
转眼间,孙百户已经带着手下杀到了眼前。
那黑衣人中带头的那个也是见机颇快,叫道:“大伙儿都赶紧把弓箭扔了。”
黑衣人纷纷扔了手中的弓箭,持着近战武器冲上前去,转眼间便和孙百户等人杀成一团。黑衣人这边多一个人,但孙百户这边却都是军中精锐,百战精英,虽然人少了一个,而且孙百户还受着伤,但却还占了上风。
尤其是孙百户,只用一条右臂,一口厚背单刀在他手中使出来,每一招都是势大力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惨烈之意,让人不敢直缨其锋,以一敌二犹自把两个黑衣人杀的连连后退。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
而就在此时,距离这处平缓山坡不远处的官道上,闻安臣带着队伍正在行进。 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却是精神奕奕,眼睛明亮,比之在秦州的时候,显得更加精干。就像是一杆染上了血的长枪,少了些精致和华贵,多了几分惨烈和威武。他的唇紧紧地抿着,骑在马上,敏锐的目光不时在路边扫过,里面充满了戒备。
他一袭吏员的白衫,已经是风尘仆仆,但面色却依旧坚毅。
离开西安府已经一个多月了。
从西安府到蓟镇,有两条线路,大致可以分为北线和南线。北线是由陕西入山西,而后入北直隶,而后到达蓟镇,另一条南线则是由陕西入河南,而后入北直隶,而后入蓟镇。偏北一些走山西的那条路线,论路程要近一些,但是更难走,因为山路会比较多。走河南的那条路呢,则基本上走的都是平原,好走,但路程也长。
闻安臣走的是北线。
出西安府之后往西北而行,渡过黄河进入山西,进入山西之后,便是到达了平阳府,乃是山西西南一个极为繁华的大府。在平阳府境内,过蒲州,霍州等地,又进入沁州,而后进入了辽州。现在闻安臣等人,还在辽州境内,不过距离黄榆关只有十几里了,一旦过了黄榆关,便进入了北直隶顺德府境内,离着蓟镇就更近了一步。
闻安臣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后疲惫不堪的队伍,沉声道:“先停下吧,在这儿歇歇。”
他现在队伍里的民夫还是一百五十个,一个都没少,闻安臣始终在坚持他的诺言,尽管这个诺言,他只在心里想过,甚至都没有跟别人说过。
闻安臣对民夫们照顾的极好,民夫们吃的是热食,喝的是热水,也从来没有透支体力的赶路,因为闻安臣总是事先筹划,对路线规划的很好。而同时,对他们要求的也很严,若是野外扎营,除了在西安府中那一晚之外,他每一晚在临睡前,都会挨个帐篷检查,看看到底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若是发现有违背的,闻安臣也是会大发雷霆。
第125章 卷进来
现在民夫们都对他极是尊敬,同时又很是惧怕。
所以奇迹般的,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闻安臣手下一个民夫都没有折损,有两个在路上生病了的,也扛了过来。
昨日早晨从和顺出发的,昨晚歇息在一个镇子上,今日一大早就出发,先现在已经走了接近四个时辰了,所有人都很累。离着黄榆关还有一段距离,闻安臣决定现在此地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赶路,他昨日打听了,过了黄榆关就有镇子,那里可以休息。
民夫们纷纷坐在官道旁休息,闻安臣则是带着几个人去寻找水源。
和他一起去的有十一个人——那曾经在蓟镇当募军的向导,以及十个手持长矛的民夫。
自从离开西安府之后,闻安臣便再没有单独行动,无论吃住,都是和民夫们在一起,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已一落单,就有生命危险。
在路过某个冶铁极为发达,镇内镇外不少冶铁作坊的镇子的时候,闻安臣还花费银钱让人连夜打了十几个铁枪头。这玩意儿其实很好打,只不过是违禁品,等闲铁匠不敢打造,但在这时候,闻安臣的官府中人身份就起到了作用,一番解释外加许以重金,不过一日的功夫,便拿到了二十个铁枪头。而后他又买了一些硬木,这么一组装,二十根长有一丈三尺的上好铁枪便完成了,论做工,并不一定比军中的差多少。
闻安臣收起来了十根长枪当备用,而后又遴选了十个最强壮的汉子,让他们每日操练,对外则是宣称为了保护大伙儿,免得碰到山贼土匪的时候没有反抗之力。
这一路过来,每日都练,现在已经很成样子了,十个人站成一排,长枪齐齐刺击的时候,也是颇有威势。
而且为了保证赵长宁和谢韶韵的安全,闻安臣也不让她们在后面跟着了,直接让她们这四辆马车和队伍一起行进,对那些民夫们则是说这是在西安府碰到的去往蓟镇的富贵人家家眷,同是秦州出来的,巧遇之后,便一起赶路,也算有个照应。
至于这些民夫们怎么想,闻安臣已经顾不得了。一想到那几个下手狠辣的大汉始终缀在自已身后不远处,随时都想着找机会杀掉自已他便是心里说不出的忌惮,而且闻安臣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是,当那些人发现自已不太好杀的时候,肯定会迁怒于赵长宁和谢韶韵。所以于他而言,哪怕传些风言风语出去,也总比自已亲近的人被杀了好。
他现在要么是在营地里和别人在一起不出去,而只要是外出,就一定会带着那十个手持长矛的民夫,前后护卫。那日想杀自已的那些人的来历,他现在差不多也能猜到了——他在随行的众人中多方打听,尤其是问了那个向导之后,便得知纪司明当初跟一个名为秦虎的人关系极好,两人兄弟相称。后来这秦虎犯了大事,据说是杀了两户人家的满门,被四处通缉,不得不逃出秦州,亡命四方。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他离开秦州之后混得很是不错,显然已经是颇有势力了。
一想到自已多了这么一个敌人,闻安臣便是头疼的紧。
一行人进了岔路,岔路狭窄,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都快把路给挤没了。若是马车的话会很是难行,但现在大伙儿都是步行,就没这些问题了。
瞧见远处那片山坡,老向导笑道:“就在那儿了,那里肯定有水源的。”
“哦?”闻安臣笑道:“这一路过来,陆叔您说有水源的地界儿,就一定有水源,这次也定然不会错的。”
老向导姓陆,闻安臣对他颇为尊重,称呼一声陆叔。陆叔年岁很不小了,都接近六十了,头发胡子都是已经花白,不过身子骨儿还是很矍铄健壮,吃得好睡得好,用他自已的话说,有时他骑在驴子深上在前头带路的时候,都会在驴背上睡着。
陆叔这会儿没有骑驴,他手持一把极长的双手长刀走在最前面,身子绷得紧紧的,肌肉充满力量,就像是一头猎豹也似,丝毫看不出上了年纪。
这双手长刀是他从军中带回来的,闻安臣听他说,为了能把这把陪了他八年,从浙江一直带到蓟镇的老伙计给带回来,他在上官营房前跪了两宿。 “老头子我是斥候出身。”陆叔哈哈笑道:“甭管是跟着戚大帅在江浙剿匪的时候,还是后来北上蓟镇跟鞑子见仗,我都是斥候。大军要行动了,我们便放出去十几里二十里以外,为大军侦察敌情,也跟对方的斥候厮杀,力图尽量多的绞杀对方。我们斥候啊,就是大军的耳朵眼睛,也是大帅的耳朵眼睛,若是斥候死伤惨重,则大军就聋了瞎了,想打胜仗,难!”
陆叔眯着眼,露出一抹缅怀之色:“我们除了侦察敌情之外,也要为大军侦察地形,寻找水源,以便大军安营扎寨。所以啊,老头子我眼里这本事可不小,瞧一眼,大致就能知道哪儿有水。你看那山坡,树多草高林密,若是没水,怎么能滋养的这般好,是不是?”
大伙儿都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