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忧主动走到了阮晓云边上,一只手搭在月老那铺着已经褪色的破旧红布的桌面上,十分有压迫感地代替阮晓云说:“既然坐到了这里,自然是有事情要咨询月老大人的。”
那老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看霍无忧,又看看阮晓云,似乎在揣摩这两人的关系,又或者说,加上之前提到的那位大人,三个人的关系。
“是这样。”阮晓云声音放缓,她一般有求于人的时候,都会不自主地将语速和语调都慢下来,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有点艰难,特别是还当着这么多赶不走的围观群众的面,“我听说,城中但凡有姻缘相关的事情,所以想问问……”
“等等。”没想到,月老完全不给阮晓云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打断了,那原本就酒精已经浑浊了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点精明,“姑娘,老夫这边只算命。若是要问别的……呵呵……”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了——
若是问别的,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霍无忧微微蹙眉,实在是觉得这个人没有半点群众们传说中的神算子的模样。
但是阮晓云却隐隐松了口气,说道:“老伯愿意为我们答疑解惑,我们自然是会投桃报李的。”
“老伯?”那老头一怔,然后大笑起来,“这个称呼老夫也是多年未听见了。
只是,姑娘是不是想差了,老夫说的是,若是要问别的,就要看看是不是那有缘之人了。姑娘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老夫看起来,特别像那贪财之人吗?” 阮晓云:“……”
所有人:“……”
对不起,但是你超像的。
“姑娘,手。”老头笑眯眯得,甚至还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霍无忧皱眉,在她旁边微微倾下身子,说:“算了,我来。”
“不。”阮晓云迟疑片刻,却拒绝了霍无忧,她还是希望这件事情由她自己来确定,“我可以的。”
虽然,她脱下右手上的手套,然后将手掌平摊,放在了那破旧的红布桌面上。
其实一直以来,霍无忧就不太明白阮晓云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手套。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阮晓云的手掌心。
明明是很白很娇小的手掌,就和她整个人的模样风格一致,但是当中却布满了细细小小的陈旧伤痕。
和她的掌纹纠缠在一起,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惨烈和惊人的意味。
连那老头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叹息道:“姑娘这命数,很是坎坷啊……”
霍无忧没有出声,他的目光在阮晓云那隐藏在轻纱之后的脸和手心间逡巡。
他要承认,最开始的吸引,阮晓云的那张柔美漂亮的脸蛋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明亮的眼睛,瓷白的肌肤,特别是她身上那种柔软的易碎感,很容易给人一种全然无害的感觉,随时随地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
再后来,是体会到她的温柔,她的包容,她细微到每一个细节的共情力。
还有那柔软下面隐藏着的坚韧。
特别是当明明最需要人保护的她,依然可以在面对他父亲那样的人的时候,用最柔弱的语气,打出漂亮的反击战。
这一切,都让他怦然心动。
只是他却从来都无从了解,这样的她,是如何形成的。
阮晓云之前对他说过一句“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他忽然有些不甘地想:并不是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好,明明是你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让我知道真正的你……
轻纱之后,阮晓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还好吧。”
沐承葵也皱眉看了看阮晓云那手掌心。
他从姐姐那边听说过阮晓云的往事,知道这些伤痕都是她曾经腿脚残疾的时候留下的。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能想象出来,一个自五岁就无法行走的小孩,是经历过多少一次次的摔在地上,又是如何只能凭着一双稚嫩的双手攀爬粗糙的墙壁亦或者地面,才能踽踽独行地走过数十年的时光,在手心上,留下这些无法淡忘的痕迹。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将戴手套这个习惯可入骨髓的,哪怕是先如今她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还是无法摆脱这个习惯。
但是他可以想象,当她第一次为自己戴上手套的时候,有多少是为了让自己再下一次跌倒的时候能不要那么痛,又有多少是为了不让别人发觉。
沐承葵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酸,特别是听到那老头轻描淡写地用“坎坷”二字给她定性。
他默默地吸了吸鼻子,假装不耐烦地催促道:“看完了?能确定是有缘之人了吗?” 老头悠然自得地摇摇头:“光看手相看得出什么,让老夫好好为姑娘看一看姻缘。”然后忽然一伸手,就在阮晓云摊开的手掌心上方虚虚地一抓,然后神神叨叨地将那抓到“东西”的拳头置于自己的鼻翼下,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迷醉和享受的表情,狠狠地吸了一口。
“……”阮晓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表演,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
这是在干什么?!这种行为要是放在现代,她都要报警了!
霍无忧小声说:“他刚刚给小葵算命也是这样的。”
意思就是:放心,他没病,也没有违法犯罪,只是技能看起来丑了一点。
阮晓云:“……行吧。”
然后,她忽然有点奇怪地看了看刚刚被他“抓过”的手掌心。
是她的错觉吗?
明明非常确定刚刚对方完全没有触碰到自己,但是手心为什么会有一种微微酸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