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祭四年一次,是咱们陛下向神明请愿五谷丰登的大祭,乃是如今朝中的头等大事,在江湖上,可也是震动不小。天下道宗,武当、龙虎、齐云、青城四足鼎立,历任国师莫不师出此四山,当今的齐国师就师从武当一脉。”
驴上少年听得津津有味。
人群中有人反问:“那怎的这次春祭不来武当山,反而来了青城山?”
“兄台好问题!”见有人捧哏,那说书先生更来了劲儿,“青城山老天师半步入神,试问九洲也数不出几个敌手,曾与国师七日论道得平手,是青城百年不遇的天资——但是——青城山还未过百年,又迎天命之子,可谓是烈火亨油、鲜花着锦!相传那可是老天师亲自请上山教导,十五岁入生境的天师——有羽化登仙的命格!”
“羽化登仙!”
“我朝开国以来只两位羽化登仙啊。”
“看来,未来天下道宗要仰首青城了。” ……
“不错,盛京这次春祭敬请青城,为的就是探探这位传闻中的小天师……”那说书先生煞有介事地咬住字尾,留个耐人寻味的余音。
少年只听得入神,临了笑着啧啧嘴,扬了扬手边缰绳,引着驴离开那悉悉索索的人群。
“青城山的天纵英才,少年天师萧宋。”那牵着驴的小书童晃了晃脑袋,“都听了一年了,有什么好听的?”
“常听常新。”少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手中的书卷。
“不是我说你,小师叔,我们是随掌教来给春祭作法事的,你这半路溜号要是被发现了,回去师祖得罚你跪上清宫大殿。”那书童的声音颇为清脆可爱,眉心一点朱砂又渲染出几分仙气,现下愁眉不展的模样更像了几分小道童。
“净说些有的没的,我这不还没被发现呢吗。”那少年全无忧虑之色,溢出欣喜的目光落在这城南道的风景上,“小青云,你看这盛京果真是繁华迷眼人,路上随便指一株桃花都比我们山上开得更贵气些。”
“咱们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讲求道法自然,与这人工捯饬的,当然不同。”青云小书童“朽木不可雕也”地摇了摇头,手中牵着那驴的缰绳动了动,在路口连驴带人转了个弯,“不过城南庄的桃林名倾天下,的确令人神往。”
少年握着竹简在青云头上敲了敲,并不用力,却也惹得青云不满地皱起一张小脸。
“你小小年纪这般老气横秋,跟谁学的?”少年见青云抱着脑袋作势要躲,扬起的手臂拐了个弯,又落回了身前,“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儿,来,给你小师叔笑一个。”
“小师叔你也就在我这儿逞威风了。”青云再度牵上驴的缰绳,努了努嘴,“你说这天下人要是知道萧宋就你这个样子,还夸不夸得出一句天纵英才!”
“嘿——”萧宋闻言挑起眉作势要上手。
青云敏捷地一躲,想来是熟能生巧。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间,即便是拖着那懒驴的步伐,也近了两人此行的目的地——盛京城南,刘园。
前朝刘相一夫一妻相携一生的美谈流颂至今,相传清廉节俭的刘相生前唯一掷千金所为就是为夫人买下城南百亩地,种下万树桃花开。每年仲春时节,刘园桃林尽引天下客入城赏花,也成了盛京约定俗成的一习。
“小师叔!你看!”青云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不成器的小师叔说着话,忽觉鼻尖一痒,眯起眼睛就见了一抹粉红,再抬头时,一阵风过,东侧桃林萧萧簌簌间,粉红色的花雨竟顺着那风落到了街头,脚下已有了不少粉白的花瓣,全被两人方才的嘴炮给忽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