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眉眼温润,看不出半分轻浮。
竟叫郦酥衣一时恍惚。
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沈二公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今早在长襄夫人那边,沈顷一直在护着她。
即便自己将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洒在他身上,对方的情绪依旧稳定,面上不见半点愠色。
是错觉吗?
是她的错觉吗?
他如今这般清润有礼,与昨日夜里出现的那名男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隔着衣领子,郦酥衣摸了摸脖子。脖颈处隐隐有痛感,分明是在警戒着她自己:
——昨天夜里,沈顷就是想杀了她!! 他想亲手,将她扼死在床上!!
后面她虽然侥幸活命,却也是换了另一种“死”法,时至如今,郦酥衣仍觉得双腿发软,特别是再度看见沈顷那双眼,她依旧然不住遍体生寒。
她又怎么敢说“冒犯”。
郦酥衣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白着脸朝他摇了摇头,继而匆匆朝院外走去。
昨夜那一场大雨,将整个国公府冲刷得愈发清寒冷寂。
看着少女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沈顷轻拢起眉心。他不知晓自己的妻子为何这般害怕自己,关于昨天晚上的事,他确实记不太清了。
许是那喜酒太过烈、太过浓,将他昨夜的记忆尽数冲淡。
他醉得太过于厉害,以至于今早醒来时,头晕得发紧。
沈顷自幼习武,又常年在外征战,身体自然是十分强壮。可即便如此,就在今晨睁眼时,他隐约能感受到几分疲倦。
那倦意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正弥散在自己的四肢百骸间。
那种倦意,就好像……
他昨日一整夜未曾休眠。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竟能从这疲惫之间,隐隐察觉出几分兴奋。
但那时候他并未多想,只当是返京这一路风尘仆仆、长途跋涉,又加之这几日马不停蹄地筹备婚事,才弄成这副样子。
……
京都多雨,到了黄昏,这场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沈顷坐在书房里,捧着一本卷宗,听着烦闷的雨水声,有些静不下心。
就在此时,有人叩了叩门。他放下书卷,温声唤了句:“进。”
“公子。”
侍从走进来。
“将入夜了,您该喝药了。”
对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羹摆在桌上,继而微弓着身、拉门离去了。一时间,偌大的书房内又剩下沈顷一人,他睨了睨那热碗,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夜未曾服用这汤药。
他幼年曾有一劫。
约莫是五六岁时,他曾发过一场高烧,父亲几乎是请来了京中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他依旧是高烧不退。就在这场病将要了他的命时,母亲来了一名高僧。僧人要去了他的生辰八字,看了良久,终于给他开了一副药。
高僧说,他的命格不好,兴许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需要每日喝药、以驱邪体。
于是乎,这二十多年来,沈顷每日在入夜前都会喝上那一碗药羹。二十多年,无一例外。
除了昨夜。
昨天晚上,镇国公府大婚,他被人灌了喜酒,一时竟忘了喝那汤药。
幸好只有一日未喝,未曾惹出什么大麻烦。
如此想着,他端起碗,将黑黝黝的汤水一饮而尽。不过顷刻间,那苦涩之意便充斥了他整个唇齿,又缓缓地淌入他的喉腹之中。 放下药碗,沈顷想起来今早,在母亲那边与妻子相见时的场景。
她的神色怯怯,双唇红肿……每每望向他时,眼中总是闪烁着惊惧的碎光。
忽然,沈顷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满堂的红,满室的喜色,他压住郦姑娘的手,同她道:“你若不喜欢,我们今日可以先不做这个。”
不等他说完,少女通红着脸,直接吻住了他的双唇。
而后,他解开了她的衣裳。
再然后……
再然后。
沈顷揉了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