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狂风暴雪,一刻也未曾停歇。
郭孝业的案台之上,还摆放着昨夜未曾饮完的酒水。
白刀子一进,沈兰蘅心中仍不解气。回想着昨夜的一幕幕,凄冷的北风里,他浑身烧得滚烫,褪下外衫,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压抑着。
隐忍着。
生生抗住着体内的躁动,也抗住心中的躁动。
右手湿淋淋的,是郭氏喷薄而出的鲜血。
他并未在乎,随意倒了碗酒,将其一饮而尽。
三碗下肚,他整个人晕乎乎的,连带着脚步也轻飘飘的。
沈兰蘅未理会帐外风雪,头重脚轻地往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心想,那些书中所言果真不假,这酒水,果然是消愁的好东西。
不知不觉,他已来到郦酥衣的军帐。
当他掀开军帐时,少女已然洗漱完毕。她端坐在妆镜前,正一根根拔下来头上的发钗。
金钗银簪,琳琅满目,却唯独没有他先前所赠的那一支红豆簪。
男人面上失望,眼神不禁黯了黯。
他歪歪倒倒地走过来。
郦酥衣自妆镜中看见他。
适才对方甫一掀帘,正坐在妆台前的少女便被他吓了一大跳。夜色森森,她侧身凝望过去,扑面而来的是男人身上浓烈的酒味儿,还有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息。
她险些没攥紧骨梳。
他逆着光影,走近些,郦酥衣才看见他身上的血。
殷红的、湿淋淋的鲜血。
少女面上一骇。
她完全被眼前的沈兰蘅吓到,一时间竟呆呆地立在原地。
对方迎上前,身上气息浑浊,完全闻不见那道清雅的兰香。
男人的右手抚上来。
他虎口处有伤,被纱布包扎着,如此抚摸在郦酥衣脸颊上,十分扎人。少女下意识后退一步,谁料他又换了另一只手抚上来,他掌心处血迹还未擦干,少女身子一抖,颊侧已是一片湿淋淋的鲜红。
她不由得惊惶问道:“你做什么了?”
对方低下头,眼底同样是一片混沌。
“沈兰蘅,你做什么了?”
男人不答,一双眼忽尔染上几许哀色,就这般直勾勾地凝望着她。
“他碰你了。”
兴许是酒气的缘故,兴许是在夜色的渲染之下,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郦酥衣皱眉:“沈兰蘅,你又发什么疯?”
他伸出双手,将她脸颊捧住。那血迹便径直往她脸上蹭,连带着那酒气,亦是扑面而来。
她想要躲,想要挣脱。
却躲不掉,更是挣脱不开。
“你松手。”
他不松。
那一双精致美艳的凤眸里,染上一道薄薄的雾气。他双眸湿润,眼尾竟泛起一点绯红。
“他碰你了,你让他碰你了。” “郦酥衣,你帮他解毒了,你明明可以的,明明也可以与我……”
他深吸一口气,“你就是不愿,哪怕看着我这张脸,哪怕我与他用着同一具身子,你也是不愿。”
他眼中有着明显的挫败感。
然,就只是这么一瞬间。他像是忽尔想起了什么,压下脸来,竟问道:
“郦酥衣,我与沈顷,谁在床上更讨你欢心?”
疯子!
真是疯子!
一想到眼前这个疯子,正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郦酥衣便感到绝望。
他目光紧追过来,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她被对方逼着靠在了墙角,仰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