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她听到隐隐约约的叫卖声还有些怔神,晃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孩子的嘟囔声伴着脚步声走近,赵西平推开门,跟小崽说:“快喊你娘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去街上买年货。”
“饭已经好了?”隋玉坐起来,“你起得挺早啊。”
“你儿子天不亮就醒了,在床上爬来爬去,我只能把他弄起来。”赵西平关上门,说:“我去喊隋良,你也快点,别又躺下了啊。”
隋玉穿好衣鞋开门出去,一只黑背白爪的野猫嗖的一下起飞了,从院子里跃到墙头,撇着耳朵盯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人。
隋玉看眼墙角的碗,碗里的水只剩一半了,她伸个懒腰进灶房,灶台也擦洗干净了,陶釜里咕噜着疙瘩汤,汤里飘着酸菜叶子和金黄的鸡蛋碎。
“小崽已经吃了,我也吃了,我俩的碗也洗了,就剩你俩了。”赵西平又劲头十足地抱着胖儿子进来。
隋玉冲他比个手指,这男人能干的很。
吃过早饭,剩饭倒出去喂猫,收拾完锅碗,一家四口穿戴整齐出去逛街买年货。
这还是小崽头一次逛街,热闹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年货,他看得格外起劲。 “屠苏酒给我来一罐。”隋玉掏钱买酒。
隋良跑去买饴糖,按着人头买,他买十个,分小崽一个,另外九个三人平分。
赵西平拿着饴糖让小崽舔了舔,这也是他头一次吃糖,尝到甜味,他惊得瞪大眼睛。
隋玉哈哈大笑,但不让小崽多吃,她嘱咐说:“让他多舔两口就行了,可不能整个都让他吃了。”
赵西平应好,他默默数着,在小崽舔了五口后,他将整块饴糖咬吃了。
小崽不依,哭唧唧地伸手抠他的嘴。
最后隋玉接过娃,让赵西平去割肉买鱼,她跟隋良抱着小崽在街上买桃符和桃枝。
年货置办整齐,一家人又回去准备年夜饭,隋良抱着小崽在院子里玩,隋玉跟赵西平在灶房做饭炒菜。
“这两条鱼肚里有鱼籽,炖好了给小崽吃。”隋玉伸手探锅温,说:“我有好久没做过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失水准。”
“不会。”赵西平提着清洗干净的母鸡进来,说:“鸡肚子里还有颗没壳的蛋,也留着给小崽吃。”
“对了,早上的蛋和酸菜是你去街上买的?”隋玉这才想起来问。
“去隔壁借的。”赵西平笑,“这边久不住人,什么都缺。”
“明年过年还过来吗?”隋玉笑问。
男人坐在灶下烧火,火光映亮他的脸,他抬头看向隋玉,说:“还是要回来,客舍那边虽说人多热闹,但我不觉得有我们住在军屯那会儿有意思。”
“晚上我们去那边转转?”隋玉突然意动。
“行。”
鱼肉煎香,野猫贴着墙边溜进院子,隋良数了数,有六只猫守家呢。
“猫——”小崽指着猫喊。
“对,是猫,六只猫。”隋良搂着小崽让他学走路,“走,我们去抓猫。”
院子里孩子的笑声传进屋,锅里的油点子噼里啪啦响,鸡肉倒进锅翻炒,趁着空档,隋玉掂着铲子出去看一眼。
天上晚霞消散,浓重的寒意快速袭来,隋良扶着小崽走进灶房。
“来,吃块鸡肉尝尝咸淡。”隋玉捏块鸡肉喂隋良。
小崽也张大嘴巴,等鱼籽进嘴,他咂巴着嘴笑眯了眼。
鸡肉出锅,隋玉又煮道鸡蛋豆腐羹,这就端菜上桌了。
一家四口人,桌上四道菜,院子里的六只猫聚在一起,蹲在门槛外闻着飘出来的香气。
酒足饭饱后,剩菜全是猫的。
隋良去洗碗洗锅,赵西平去扎火把,隋玉则是抱着小崽给他换新衣,新做的大红衣裳,里面依旧絮着厚厚的羊毛。
“穿好了?”赵西平在门外问。
“好了。”隋玉抱着小崽出门,说:“走,火把点上。”
四支火把,隋玉举着两个,隋良拿一个挥舞,赵西平一手抱崽一手举一个。小崽坐在有力的臂弯上,他仰头望着拔高拉长的火焰,在汇入人山火海时,他惊得瞪大眼。 围着火堆摇摆扭动时,小崽满脸的惊奇,振奋的鼓点、炙热的火焰、隐隐约约的吟唱、亢奋的人群、逗弄他的爹娘……小崽突然笑一声,他挥动手臂,跟大家一起乐。
鼓点密集时,大家一起往外跑,因为带着孩子,隋玉一家四口没出城丢火把,他们举着火把中途拐道,拐去军屯。
军屯里很安静,偶有几家还有亮光,走在熟悉却已陌生的路上,隋玉抬头四望,大约是黑夜的影响,关于这里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了。
走到十三屯,赵西平的步子顿了一下。
“是这里,没走错。”隋良开口,“我还记得我那时候天天领着猪赶羊赶骆驼出去吃草。”
隋玉踏出一步,她走进巷道,往日生活的记忆纷纷袭来。
“我从没想过,我会从这里搬出去。”赵西平停在曾经的家门口。
“院子里那墩石头不知道还在不在……小崽,在没有你的时候,爹娘和舅舅就住在这里。”隋玉指给小崽看,“那时候你爹可刻薄了。”
赵西平站不住了,他一手抱儿子,一手拉媳妇,赶紧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