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良从一旁路过,他看看黄安成,大步进城。
此时已临近正午,耽搁了一个时辰,赵西平跟商队之间的距离隔得挺远的。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能不吃不喝追上去,但带的有孩子,他要定时定点给孩子喂水喂蛋,时不时再撒个尿拉个屎,距离隋玉就越来越远。
天色微黑时,隋玉的商队还在赶路,但赵西平要停下歇息了,寻个有杂树的地方让骆驼去寻食,他折捆树枝,再用自己带的干草和火引子点火。
火烧着了,天也黑透了。
此时一个商队路过,小崽站在他爹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崽?赵千户?”商队里的人借着火光认出两人。
“你们父子俩怎么在这儿?”开路的镖师问。
“本想给玉掌柜送行的,奈何她跑得太快。”赵西平笑笑,“没事,我就当带孩子出来玩两天。”
“孩子还这么小……”客商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怕孩子吓着或是冻病了,这二月天的夜里可不暖和。
“你们两口子都是心大胆大的人。”镖师摇头,他劝道:“天亮了就回去吧,我们路上要是赶上玉掌柜的商队帮你递个话。”
“那谢了,她带人头一次出关,劳各位大哥帮衬点,你们关照她,回关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只管吭声。”赵西平直白地说。
对于商人而言,能多结识一个当官的就多个护身符,他们欣然应下。
商队走了,沙漠无崎岖,天上还有圆月照亮,他们要连夜赶路。
赵西平把饼子烤热了,他把烤焦的地方掰下来自己吃,里面的白瓤喂给小崽。
“爹,有狼吗?”小崽望着无边的沙漠,脑子里有无尽的想法。
“没有。”赵西平往火堆上加两根柴,他用棍子拨开烤裂的鸡蛋,依旧是他吃脏的,干净的留给小崽。
“娘、娘天天……”小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站起来往西看,商队已经看不见了,但还能听见驼铃声。
“娘可怜。”小崽来一句。
赵西平赞同地点头,说:“你娘可怜,我们在家享福,她在外赚钱辛苦,以后她回来了,我们让她天天高兴,不让她哭了。”
“好噢。”小崽又坐回他腿上。
赵西平又喂他几口蛋几口饼,见他摇头不吃了,他把烤热的水囊打开尝了尝,水不冻牙了,是温的,他喂孩子喝几口。
吃饱后,赵西平搬下骆驼背上的草捆和狼皮褥子,干草铺地,他抱着小崽躺下,羊皮袄垫在孩子身下,身上再盖上狼皮褥子,旁边还烧着火,冷倒是不冷。
小崽趴在赵西平怀里,咂巴下嘴,含糊地嘀咕几声,慢慢安静下来。
赵西平也睡了,夜半醒来添五次柴,在沙漠里再次响起驼铃声时,他带着小崽吃完早饭,收拾了东西继续赶路。
赵西平明白,这一耽误是彻底追不上隋玉了,但他没打算停下,让小崽体验一下风餐露宿的日子挺好,坐在骆驼上看看沙漠,免得他回去了又哭。
晌午时分,后面来个商队,这个商队是住在城内民巷里的,两方互不认识,但商队的人还是友善地问需不需要帮忙,怎么带了个小孩在沙漠里赶路。
“我们去找我娘。”小崽先说话。
客商看赵西平一眼,问:“可要我们帮忙?”
赵西平摆手,“我们走到玉门关就回来。”
客商听不明白,但也不打算再问,商队越过他们父子俩,一路向前。 赵西平放慢速度,他驱着骆驼向北拐,拉开距离,不再吃烟尘了,他加快速度。
第三天晌午时,隋玉的商队出了玉门关,而赵西平带着孩子才隐约看见城楼的影子。
又在沙漠里行进一天,赶在城门落下的前一刻,赵西平带着孩子进了玉门关。
玉门关占地比敦煌小了许多,不过这里城墙高筑,城外还有硕大的粮仓草仓,里面囤的粮草是为战时准备的。
赵西平带着小崽在城内借宿一晚,第二天出城,他带着孩子在戈壁滩上遥望粮仓,这座粮仓高有三丈,东西蜿蜒四五十丈,宛如一条巨龙匍匐在地。
小崽“哇”一声,他手指着要过去。
“不能过去,离近了,我俩都要被箭射成个筛子。”赵西平笑。
当日头升起时,粮仓在戈壁滩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随着日头升起,阴影渐渐回缩。
又有商队从城内出来,驼铃声悠扬,小崽回头不错眼地盯着。
骆驼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踩在坚硬的戈壁上,踏起的灰尘在日光下闪烁金光。商人们头戴宽厚的麻布,罩住头发笼住脸,带有寒气的西北风呼啸而过,吹得布巾扬起,一双双坚定的眸子显露出来。
商队一步步走远,驼铃声在风中变了调子。
“我们该回去了。”赵西平开口,他坦诚道:“我们来晚了,你娘已经出关了。”
小崽收回视线。
“我们下一次再来这里送她好不好?”赵西平语带商量。
“好。”小崽痛快答应。
“那我们回去了?你舅舅还在家等着。”
小崽再次点头。
赵西平轻笑一声,这趟来对了,小崽起码不再排斥隋玉的离开。
赵西平驱着骆驼往回走,关外空旷,除了玉门关所在的一片绿洲,四面八方皆是戈壁和荒漠,站在关外看南边的雪山也比在敦煌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