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赏的太监是熟面孔,晌午离开时,隋玉大手笔地给了五百钱,回宫禀报时,他故意提了提赵小崽讨赏的话,博得宣平帝一乐,这不,他又带着赏赐来驿站一趟。
隋玉跟赵西平整理好衣冠出门,见到太监,她笑眯眯道:“多谢公公在陛下面前替我们美言,小儿吃过午饭就进长安城凑热闹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面朝皇宫给陛下磕几个。”
“小公子童言稚语惹人喜爱,陛下还夸小公子有您的风范。”太监起身,说:“打扰夫人和中郎将休息了,东西送到,咱家这就回宫了。”
“劳公公走一趟,晌午回来的匆忙,忙忘了,把一样小玩意儿漏下了。”隋玉接过小春红递来的包袱,说:“眼瞅着要下雪了,天越发冷,我送公公几双羊绒足袜和几个暖手筒,还望公公不嫌弃。”
太监接过包袱颠了颠,沉甸甸的,里面塞的应该还有铜子,他笑着行个告退礼,满意地领着五个粗使太监走了。
小春红喊来几个人,她们把送来的赏赐搬进后院。
“赏了什么东西?这个是食盒?”赵西平进屋,他打开食盒一看,入眼的是一碟冒着甜香味的糕点。他瞅隋玉一眼,说:“你儿子往回带糕点的事传进陛下耳朵里了。”
“知道了才好呢。”隋玉俯身捻个糕点喂嘴里,说:“食盒盖上,我们别动,等小崽回来让他告诉我们赏了什么。这是给孩子的,他该第一个来拆封。”
“臭讲究。”说归说,赵西平手上的动作不耽误,食盒的盖子落回原位,其他的东西他也不去碰。
“还睡吗?”他问。
隋玉点头,也没旁的事做,外面还冷飕飕的,躺在被窝里才舒坦。 一觉睡醒,屏风外有悉悉索索声,油盏移了出去,酣眠之处漆黑一片。
“来耗子了?”隋玉出声。
“娘,你醒了?”小崽从屏风后探头,他高兴地说:“小春红跟我说,这些都是陛下赏我的?”
“是,你舅舅呢?”
“这儿。”隋良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天黑了?”赵西平拥被坐起来,他好奇地问:“陛下赏你的是什么东西?”
“六碟甜糕、两个金项圈、一柄金铲子、两个玉坠、还有两把弓。弓一大一小,大的肯定是给我舅舅的。”小崽举着油盏过来,说:“玉坠也是我一个,我舅舅一个,金项圈我也想给我舅舅一个,但他不要。”
隋玉穿衣下地,两把弓她已经看见了,一大一小,的确是有隋良的份。她拿起金铲子看了又看,纳闷道:“宫里怎么会有金铲子?莫不是皇子公主们拿金铲子挖土种花?”
赵西平扫了一眼,他开门出去,天已黑透,风里传来敲梆子声,他回身问:“你们吃没吃饭?”
“没有,等你跟我姐。我跟小崽从城里买了五只酱鸭回来,还有火烧驴肉,让灶房热一热,我们就开饭?”隋良说。
“行,我过去一趟,你就别出门了,天黑了,你看不见路。”话落,门外的人已经闯进夜色里。
隋良多点两盏油盏,火苗飙起,屋里亮堂多了,金黄之色在烛火下越发耀眼。
小崽坐在箱子上拿块栗子糕塞嘴里,嘟嘟囔囔说:“陛下真是个好人,宫里的甜糕好好吃……娘,你吃了吗?”
“……没有。”
“待会儿端上桌,我们一起吃。”
“给你绿芽儿姐姐也送一碟过去。”隋玉交代。
“好吧。”
隋玉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说:“这些东西搬回你们的屋,自己收整好。”
小崽“唔”一声,他将每样糕点挑出两块端出门送给绿芽儿,隋良把地上的箱子盒子摞一起,再挎上两把弓,一股脑搬出门,放进他跟小崽睡的屋。
待舅甥俩回来,赵西平也提着食盒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送饭的驿卒。
隋玉抓两把铜子塞给他,驿卒乐颠颠地收下,殷勤地说:“夫人,吃过饭把碗筷丢盆里放门外,我会过来收。”
“好,过小半时辰,劳你给我们送两桶热水过来。”
驿卒“哎”一声,脚步欢快地走了。
门关上,隋良说:“姐,以后让小春红送水送饭过来,免得次次给驿卒打赏钱。”
“这是小钱,花点小钱买个舒心,值得。我们还要在驿站住三四个月,住久了遭人嫌,要是让驿卒无利可图,他们对我们厌烦了,随便找点茬子都够我们烦心不少日子。”隋玉坐下吃饭,说:“就当是住在农家给租子了,而且驿站的条件可比农家好多了,住在驿站,张顺他们还不用守夜,这钱给的值。”
隋良默默记下。
晚饭吃完,驿卒送来热水,顺手提走了碗筷。
隋玉盯着小崽和隋良洗搓干净,打发他们回自己的屋睡觉,之后她跟赵西平躺在榻上絮叨半夜才满足入眠。
次日,大司农在朝堂上提起棉花种植和河西四郡有主却无人力耕种的地,隋玉献给宣平帝的六卷竹简在各位大臣手上来回传递,在看到竹简上“放营妓从良,雇其耕种荒地种植棉花”一行字时,朝堂上如水掉进油锅一般沸腾起来。
而住在外城的隋玉压根不知道这个事,她跟隋良带着赵西平和小崽从宣平门进去,一家四口去东市游逛,下午又去西市的乐坊听曲,一直玩到快关城门才回驿站。 “夫人,今天又有几家来拜访您的,他们不见仆从,要求要见您本人,一直等到天色将黑才留下拜帖离开。”守门的驿卒见到隋玉忙开口禀报。
隋玉接过拜帖,她站在灯笼下借光晃了一眼,落款竟然是什么谏大夫,她举高竹简再看,不是她眼花,还真是谏大夫府上送来的拜帖。
隋玉退后两步在驿站外扫视几眼,说:“走走走,我们回屋。”
隋良走在最后,他将兜里剩下的钱递给守门的驿卒,说:“劳烦大哥传话。”
“小事小事。”驿卒动作利索地接过钱兜,他捏了捏,兜里至少有三钱,够他喝碗浊酒了。
“你等等。”驿卒出声喊住隋良,他靠近说:“你回去跟你姐说,今天过来的人来者不善,一个个黑着脸。”
隋良道声谢,他忙追上去,进屋了说:“姐,驿卒说今天来的人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