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没什么良心,却深知那段记忆与你而言是何等创伤,虽不明缘故,你的“真我”能以沉睡避开这骤临泼天的痛苦,以在平缓的安宁中将苦痛接纳,嚼碎,消化,是最合适的。
她真心为你高兴,至于你醒来后如何待她,她无所谓。
可你好像不稀罕。
艾利欧格抱着手臂,黑沉沉的眸中透出一点腥甜的红光,冷眼看着那玄金色的手指落在白玉细腻的面颊上,心湖中似有狰狞巨兽,破开冰冷漆黑的湖水,长口裂开,森然尖牙上残留着糜烂的血肉,腥臭熏天。
她想,她只是想。 篡改记忆也好,屈求岩神也罢,左右她不过想你留下陪她,哪怕你并非为她留下也无妨。
可她果然天生不合适这般无私的心境,原以为自己做得到,岂料便是装也是不像的。
她冷漠,残忍,自私自利,是天生的恶鬼。
只是要留住你罢了,何必拘泥于手段。
她念头豁达,几乎笑出声来。
若将你就此留在此处,分明也是极好的。
……
钟离不曾了解过魔神的“本我”。
不同于凡人婴童,尚需一载春秋,对魔神而言,“本我”存在的时间往往极短,当他们第一次看见自己,也许是通过一方鉴人明镜,也许是月光倾落在水洼上的浮光,也许只是某人看过来的目光——当他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本我”便不再被需要,悄然退去,这是天理对魔神的优待。
他生来便拥有无匹的力量,不曾遭遇磨难,灵魂较常人又坚韧许多,几乎不曾感知到“本我”的存在,亦不曾见旁人展示。
哪怕是最羸弱的魔神,都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凭“本我”掌控的险境——理性不再,屈从于欲望和本能的魔神只能称之为怪物,人人得而诛之,亦为天理所弃,不为世间诸般元素所容,终会踏上自取灭亡的道路。
换言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故而敢于释放“本我”的,不是愚不可及的天弃者,便是权柄殊异的天眷者——这意味着他们的权柄往往与灵魂密切相关,亦不失凌厉手段。
命运曾如此慷慨,对你寄予厚望。
于是钟离直观的感受到了那份可怖的慷慨。
指尖触碰到你面颊的刹那,清浅的瞳孔倏然冷淡,那点犹豫和茫然如潮水般顷刻褪去,只留下嶙峋的河床,一钩银月勾勒出山石棱角的寒意锋芒。
柳色清浅,百草权舆。
一切似是倒退回原点,那片刻温情不比枝叶间一缕春风留的更久。
你的身子猛地向下一缩,甩脱了钟离的手掌,身形极敏,悄无声息地瞬移至钟离身后,一把按在钟离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