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儿。」
突然听见父王的叫唤,月傍的视线从星临离去的背影移开,回头唯诺称道:
「是。」
「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父王难得严肃的表情,她那颗因为星临逃过一劫而稍稍放下的心,又再度悬在半空中,摇晃不已。
预言般的直觉突然袭捲而来,彷彿是从宇宙万物间同时传来的一道震憾,化作隐形的雷击降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全身寒毛直竖。压抑着这难受的感觉,月傍凝着父王,将父王透露出来的哀伤,尽收眼底。
在漫长的空白之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父王要跟我说什么呢?」
面对月傍的直言,青丘王在几番思量之后,决定用了个婉转的方式陈述事实。
「今天早上,朱雀啼了。」
知晓书兽由来的月傍,在一瞬间便明白了青丘王愁眉不展的原因,并想起那个从未谋过面的寧静公主,懦懦地问道:
「寧静姑姑她……」
「病逝了。」
「怎么这么突然?」
「……」
「是什么病?」
「信上只说病逝,没说什么病。」
虽说给朱雀的信息愈少,牠的身体就愈轻,飞得也愈快,但如此珍惜笔墨不多加描述,还是让青丘王耿耿于怀,于是又道:
「寧静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前几天,我才收到她的信,信上的语气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状,我派去在张宏卧底的护卫也写了信,却从没提起过寧静有什么病……」
「莫非……?」
月傍喃喃地发出了疑问,却不敢接着说下去。事态如此严重,她不能不顾立场就直接发言。然而,青丘王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些骄傲与欣慰,替她把话接了下去。
「是啊,这件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你即将满十七岁的前夕发生,若非寧静真的是死于急病,来不及给我通知就走了,就只有那个可能了。」
没说出口的残酷答案,在两人心中酝酿着。
月傍突然感觉眼前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头还有一团迷雾挡去她的视线。她不确定越过荆棘后,是更多的荆棘,还是光明的康庄大道?该要停滞原地,还是勇往直前?内心摇摆不已。
「所以,我实在不想你去。」
青丘王又是深深一叹,然后继续道:
「可是这几年来,虽然表面上各国仍和平相处,其实暗地里都蠢蠢欲动,都在等着邻国当起鷸蚌,自己才能渔翁得利。我若是不让你去,势必会同时面对张宏与犬戎的夹杀……」
月傍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而且,万里的伤……」青丘王顿了顿后,才又继续说道:「唉,就算真如他说的人外有人好了,我却仍不相信他这个青丘第一战士,竟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所伤。」
「难道父王在怀疑他?」
「怎么会?万里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只是,一向不多话又和临儿几乎没交集的他,却特别强调他的伤不是临儿做的,总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突然提起了星临,月傍的顿时心生不安。
「那父王是怀疑……临儿?」
「虽然她再怎么强也伤不了万里,但这件事恐怕和她脱不了关係。最有可能的,就是临儿不知从哪交上了什么来路不明的朋友,这回为了让她顺利带走白鹿,那人便留下来与万里缠斗一番。」
月傍的表情淡淡的,心里却慌张不已。她们姊妹俩一向无话不谈,所以她当然知道星临早就拜了个浪人为师,学了大刀好几年。父王口中那个来路不明的朋友,恐怕有十之八九是星临的师父吧!
「那人是谁,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咦?」
「其实也不用猜。在青丘里,就他一个人会与我作对,只是现在没凭没据的,我也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他……?」
「就是他啊!」
每当青丘王提起那人时,总是用「他」来代替,怎么也不想亲口叫唤那人的名字,爱恨交织的情感缠纠在脸上,显得格外彆扭。
他,就是青丘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沧浪王。
在四方邻国中,庶出的王子地位是很低的,其主要原因在于王后通常是邻国之中的皇亲国戚,为了两国的和谐,国主几乎不会再大张旗鼓选妃纳妾。
沧浪的生母就是直到仙逝后,才被追封为沅妃,而他也被封为沧浪君,当青丘王继位后,甚至破格升为沧浪王。只是,即使如此,深埋在他们之间的心结,却不是光靠封号就能轻易化解的。
「这阵子他的表现很平稳,和临儿也一直处得很好,我还以为他已经看开了,没想到……白鹿才被偷走,万里才受重伤,就接到寧静病逝的消息,若说是巧合,也太巧了一些。」
「也许,真的就只是巧合呢?」月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