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这话语与问题本是极突兀且不讲道理的,同其此前所表述的在外游历人设并不相符。然而胡商却似乎未曾对此有任何察觉,不过是老老实实顺着嬴政问题开口,给出答案。
“此为大唐天宝年间......”
胡商开阖的嘴角远去,落下的话语同样消散在空气中,再没有痕迹。恰如同某种关键性词汇被触动一般,等到嬴政再睁开眼,似乎又回到刚进入此方空间之时,回到那漫漫黄沙之间。
尚未曾遇到商队的时候。
一切再度重演,同样的商队、同样的胡商、同样的城池,同样的篝火之下,胡商将美酒递出,对着嬴政问出疑问。
说明心中所想。
嬴政不言,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对胡商道:
“若可以选择,你想将何物带回长安?”
“郎君此言何意?”
胡商不解。然而夜空之下,篝火的照耀中,胡商看到了嬴政的眼。那是一双清凌凌的、似乎不带有任何波澜及情绪的,却又可以洞彻虚妄并不为表相所迷惑的眼。
在那眼中,胡商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不再是体面的、自信的、充满希望的,而是......
转瞬成灰周遭之诸多种种喧嚣且热闹的景象褪去。城是荒城,城头上的旗帜早已经落地,掩埋在泥土里,风化、消散在时间与岁月当中。
不过是那夜空、那黄沙、那吹动的风,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
胡商的身影变得极稀薄,不过是一道人类肉眼所不及的,残存在这城池中不肯散去灵魂甚至是执念。因国灵之身的特殊,而叫嬴政所见。
这本当是一个灵气稀薄的,并不可以动用过多超凡力量的末法之世。胡商的灵魂与执念最终所走向的,不过是寂亡。
胡商似乎于此游荡太久太久,纵使自身存在被叫破,可是神智似乎由此而陷入到混乱与癫狂。开口,含混不清道:
“何至于此,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呢?”
随着胡商话音而落下的,是嬴政想到了此前的黄沙之间,伴随着驼铃走过之时,胡商所说出的言语。
“从长安直到葱岭以西,在直达波斯、大食等遥远帝国的丝绸之路上,有来自大唐的骑兵常年游弋,保证过往商旅的安全。”
“南诣荆襄,北至太原﹑范阳,西至蜀川﹑凉府。纵使是商人旅者行万里路,亦无需携带兵刃,将安危顾虑。”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大唐的光辉与荣耀,似乎远较之以嬴政所以为的更加恢宏盛大,使人神往。便如同眼前这胡商原本倾尽一生,汲汲营营的,不过是长安。
是成为一名唐人,长安人。所以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会至于此等地步与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