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二十年前(1 / 2)

鬼母终于止住了笑声,屏息调整气息。

过了一会儿,内息顺畅,这才睁开眼睛。这时的眼中,再没有了慑人的寒意,而是满眼的无助,悲痛,失落。眼中噙着泪光,定定地望着慕清颦。

“颦儿,你还在意为师的生死是吗?你不会离开为师了,是吗?你告诉为师,你不走了。愿意留下来,留在为师身边。你说呀!”双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像个无助的孩子,希望留下唯一的亲人。

慕清颦叹息一声,轻轻抽回手:“如果师父还是执迷不悟,徒儿只能……”

“颦儿,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我是你娘呀!你怎么忍心丢下娘一个人?看着娘一个人支撑下去?”鬼母痛哭流涕,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衫。语气已经几近哭诉,再没有一丝身为拜月宫宫主的气势。

“师父……,你说什么?”慕清颦震惊地盯着鬼母迷乱的眼睛,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孤单,有凌羽是他的亲人。没想到,师父竟然说出如此让他震惊的话,师父居然是自己的母亲,这是真的吗?

鬼母忍住泪水,将目光瞟向别处,不敢看慕清颦质问的双眸。

“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的娘亲。”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只要颦儿愿意留在她身边,让他知道自己是他那个没心没肺,没有尽过一天责任的娘亲又如何?她不能没有颦儿,她一定要将他留在身边。

“你是我娘?是这样吗?”慕清颦轻轻坐回鬼母身边,满眼的不可置信和质疑。望着她的眼睛,希望她给出真切的答案。

鬼母轻轻点头:“我是你娘,二十年前生下了你,却不想让你知道你娘的过去。我要报仇,却不愿自己的孩子跟着陷入仇恨。所以,我让你叫我师父,告诉你,你是我捡来的徒儿。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帮助你的师父,完成她的心愿。这些仇恨本身,与你无关。”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二十年前的心境告知自己的孩子,似乎不愿再去提起前尘往事。

听师父一声声道来自己不为人知的身世,慕清颦悲痛地闭上眼睛,忍下满腔心酸:“你和卫皇后的仇怨,就是因我而起吗?你要杀凌羽,也是因我而起吗?”

原来,自己就是师父口中,那个被卫皇后害死的孩子。当年,他没有被卫皇后害死。现在,师父,他的娘亲,却要害死卫皇后的孩子,他的兄弟。想到凌羽,想到他是卫皇后的孩子,太子的亲弟,忽然明白了一切。

“师父,你要杀凌羽,要令卫皇后痛不欲生。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孩儿的命,却是她的孩子救回来的。这样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头绪?”

悲痛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是你,不能明白你当年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我清楚地感受过,我失去亲人时的痛苦。凌羽停止呼吸那几天,我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他救了我一命,我却救不了他,你知道那种痛苦的感受吗?师父,娘,你所做的一切,其实,全部回报在了你的孩儿头上,你不知道吗?”

慕清颦在心中悲叹,原来这可悲的命运竟是这样安排的。二十年前,他的母亲和凌羽的母亲是死敌,二十年后,他和凌羽是生死相托的兄弟。可是,最终,他救不了凌羽。而凌羽,可能会因自己母亲的仇恨而死,重复二十年前的一幕。

然后呢?谁是赢家?谁又输了?还会不会继续报仇下去?继续记挂着谁对谁的仇怨纠葛?

看着慕清颦悲伤绝望的眼眸,鬼母的心剧烈颤抖着。他的每一声质问,都敲击着她的心,震得她失去理智。她错了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报复在了颦儿身上吗?这都是谁的错?是自己,是卫锦欣,是淑妃,还是荣康?对,是荣康,就是他。他模棱两可的爱情,他飘忽不定的想法,他害得三个女人为他疯狂,为他相互厮杀。害得她们的孩子不得安宁,生离死别。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忽然紧紧拉住慕清颦的手,激动地说:“颦儿,娘不报仇了。只要你愿意留在娘身边,娘什么都依你。再也不要离开娘了,好不好?”语气已经几近哭求,无可奈何。她的仇,已经报了,不是吗?现在,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和颦儿安静地享受剩下的时光,补偿她身为母亲的责任。

慕清颦久久不语。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回答师父的问题。他是她的儿子,却没有尽过一天孝道。现在,她这样低声下气地哭求,难道他还能忍心拒绝吗?无论她要做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她都是自己的娘亲。他必须接受她,照顾她,温暖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同样知道,自己是荣康皇帝的孩子,和凌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不会弃他可怜的母亲于不顾,去认那个有着三宫六院,早已忘记自己母亲的皇帝为父亲,他不需要那样的父亲。他已经有了亲人,一个足已。

至此以后,拜月宫退出了大胜国的疆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从此没有了六指鬼母,没有了骇人听闻的拜月宫传说。

这是一年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