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曲今年才不过十七岁,再心高气傲,也不想耽误伤势,变成一个瘸子。
脸色变了变,他道:“此是我家传玉佩,在小姐手中抵押,充当这段时日的房租,望小姐允可。”
“行啊。”白真真还在把玩那块玉佩,老头到现在都不说话,不知道是沉得住气,还是什么。
但玉佩已经在她手中,就不着急了,她看向陈曲道:“这块玉佩很是值些银子,你就算在我家住个三年五载的都够了。”
“不必那么久。”陈曲在小玉的帮助下,已经躺回床上,他身体不那么疼痛了,声息也平缓了些,“待三个月后,我腿伤痊愈,自会离开。”
又道:“希望小姐保管好这块玉佩,来日我定回来取。”
“行。”这没什么说的,白真真很痛快地点头了。
她用手帕将玉佩包裹好,收进袖中,对小玉说:“那你好好照顾陈公子。这段时间就不用做旁的事了。”
小玉立刻行礼:“是,小姐。”
她看上去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仿佛能够照顾陈曲,她乐意极了。
“从此陈公子就是府上的客人了。吃喝穿用,都仔细些。”白真真又吩咐,“先拿两件他穿的衣裳。”
小玉低头答道:“是,小姐。”
白真真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脚步匆匆,好像很嫌弃这屋里的样子。
“太好了,陈公子,小姐答应你留下来啦!”小玉充满喜悦的声音。
陈曲并没看她。视线望向门外,瘦削的脸庞绷着,不知在想什么。
——
“你这女娃子,怎么不听劝?”老头着急上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刚才他就叨逼叨个没完,白真真一直没搭理他而已。
“你太精明了,太算计了,他不会喜欢的!”
出了下人住的院落,白真真的脚步就放慢了,在夕阳下,欣赏着白府错落有致,春意盎然的景色。
“你觉得他是傻子吗?”她反问道。
老头立刻道:“当然不是。他乃仙人血脉,头脑聪敏,天资凛然。”
“这不就得了?”白真真慢悠悠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现在这样狼狈落魄,我若贴上去,他不起疑吗?”
老头噎住。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是,她不过一个娇生惯养,头脑空空的娇娇女。不应该他说什么,她听什么吗?
“而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忽然她又道。
老头问:“哪里不对?”
“你说他是仙人血脉,头脑聪敏,天资凛然。”白真真停下脚步,盯着腰间佩戴的锦鲤戏莲玉佩,“但前辈你已经是仙人了,还修炼了上千年,你的头脑也不聪敏啊!”
那陈曲只不过是“仙人血脉”,他“仙人”祖宗都不聪明,他哪来的聪明基因啊?
老头神识一荡,差点散了。 “这都想不到,前辈,我很怀疑你是不是仙人。”白真真皱眉,大有一言不合,就将玉佩摔碎的架势。
老头又羞又气,这要是他从前的时候,早就袖袍一拂,摔她个七晕八素了。
偏偏现在他有求于人,很快说道:“此子虽然聪敏,毕竟是少年心性,岂有你说的狡猾和多心?倒是你这女娃娃,城府太深!”
没错,全都怪她,哪有她这样眼神毒辣的女娃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女修还是要温婉柔顺一些,才可爱。像那个小玉,就很知情识趣。只可惜,她身份不够。
想到走至这一步的缘由,老头深深叹了口气。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陈曲在对抗升仙天雷。紫色的雷海如乌云压顶,将下方的陈曲衬得如一抹浮萍,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他渡劫不过去的,曾经倒在这一步的老头,深深知道。
陈曲走错了道。这天地间,成仙之道千千万万,可陈曲偏偏走了最窄的一条“杀道”。
不是不可杀,为守护而杀,为镇恶而杀,亦有前辈成功过。但陈曲的“杀”,是戾气十足的“杀戮”。
这孩子自小命途多舛,一路行来,身边没有朋友伴侣。所有人都跟他为敌,利用他,轻贱他,背叛他。
即便有一两个知己,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人利用背叛他,然后被陈曲亲手杀死。
老头出手保护了他一次,耗尽大部分力量,陷入沉睡。等他醒来后,发现为时已晚。
那时候的陈曲,心灵已经被戾气染黑,无喜无悲,无痛无趣,有的只是浓郁的杀气。拦路者,死!
最后一刻,老头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回到了最初。他要扭转陈曲的未来,也是他自己的未来。
洛水镇的白真真,是一个空有漂亮皮囊,但没有头脑的草包。
但她有一颗真挚的心,有一个富有、受尊敬的家庭,还有一个具有分神修为的老祖。
只要她爱上陈曲,一心一意为他好,必然会打动陈曲——谁能不爱一个漂亮有钱,又痴心一片的女人?
而老头也想过了,他不白利用白真真。只要她对陈曲好,让陈曲心中存有美好和光,就保护她从之后的妖兽袭击中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