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邂逅
我和林业哥在街上溜达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他倒还想多溜达一会儿的,可我见他一会儿把手插进裤袋里,一会儿又伸出来搓搓。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而且自己也有点饿了,就说:“你就别撑了,要是冻坏了你这个大主管我白玫梅可担待不起啊!”说着我就随便找了家吃食店走进去。
里面就两排位子。我在左边的位子上坐下就喊:“老板,来碗热汤。”林业哥也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看了看这里,说:“我还以为你要大开杀戒宰我一顿呢。”
“怎么,你大主管瞧不起这儿?”
“你说什么呢?我家不是开这个的啊?”林业哥阴着脸。
这时老板端来一碗蛋花汤。我看也没看是什么汤就说:“给他。”
“放这吧。你吃什么?说。”
“来两碗牛肉面吧。“
“你以为我真没带钱吗?刚才还要我请你撮一顿,怎么一碗牛肉面就把你打发了?老板你这都有些什么菜?”
“鸡鸭鱼肉都有啊。”老板说。
“有没有什么特色菜?比例海鲜什么的。”
“没有,不过我们这儿有甲鱼你要不要?”
林业哥看了一眼我,说:“那就来一只吧。”
“别,一只好几百块钱呢!”
“我说白玫梅,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真不想给我点面子?你说我陪你这么个大美女来吃饭,那老板又不知道咱俩什么关系,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为女朋友花几百块钱都没有,那我多没面子啊。”说这些时,他声音放低了很多。
我也用同样的语调说:“就是不给,你要点,本姑娘就不吃了,走了,您老就一个人在这儿慢慢享用好了。老板,来个水煮草鱼,鱼里多放点辣椒。一个大白菜,一碗粉汤,够了。”我自作主张的点了三个。
“就这三个啊?那你太替我省钱了吧?将来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啊!我好像记得你爱吃鸡的,老板,再来个辣子鸡,来一瓶雪碧。也是你爱喝的哦!”林业哥笑着看看我。
我却黑了他一眼:“就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早知道你要点我就不点三个了。”
他则说:“吃不完,还有老板一家嘛。以前我们家也是这样,你还在我们家吃过不少哪,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老爱吃鸡呢?”
“哪有啊,那你还在我们家吃我妈包的饺子呢,害得我自己都没吃够。”我娇嗔道。
“所以我今天才请你,想让你出出气,可你又不舍得让我出血。”林业哥得意的说。
这时老板拿来了雪碧,说菜马上就来,让我们等一会儿。
“没事,您去吧。”林业哥说。一会儿菜就来了,我们也一会儿就吃完了,也没剩多少。买单时,老板说九十元。林业哥给了他一百,他找了十元。
就在他到里面放钱时,一辆三轮车从外面推进来,里面是各种食材。推车的包裹较严实,但能看出是个女的,而且我觉得还有点面熟,虽然帽子和围脖已经把她的脸遮住了不少。我想这县城就这么点大,面熟也不足为怪吧?可是她一声“爸,菜都买回来了”的声音,让我脑海里立即蹦出一个名字:韩冰。“你是韩冰吧?”
“白玫梅!”她也叫出了我的名字。“还真是你呀!”说着我们俩就惊喜的抱在一起。她脱去厚厚的“武装”,展现出苗条和高挑的身段以及姣美的面容。
“这几年你都去哪啦?一直没联系也没你的消息,怎么突然又开起饭店来了?”我急不可待的问。
“没有啦,这应该算是我爸开的?我妈不是走得早吗,我爸为了我和我弟一直没再找,这几年我们两个都长大了,条件相对也好了一些,我爸也老了,寂寞了,就给我们找了位阿姨,这饭店其实是我这位阿姨的。今天她有事在家,我不是回来过年吗,就帮他们帮点忙呗。这位是……男朋友啊?我说你长得这么靓,怎么眼光这么低,找了这么一个满脸麻豆的,像个蜂窝一样。”她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嘴几乎能咬到我的耳朵,但我仍害怕林业哥听到,伤了他的自尊。
我紧张的回头看了看他。还好,他没什么表情,连好奇的表情都不大,只是好像在等着我介绍这个女孩。 “你胡说些什么呀?他是我哥哪!”我说。“你哥哥?你那哥哥找到了?”韩冰看着他说。
“不是,他是林珑的哥哥。”
“就是你那个连体儿林珑啊?”
“嗯,就她哥哥。”
“哦,我以前见过他来学校找林珑来着。那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日久生情吧,这么老土?”韩冰笑着说。
“去你的。你有时间吗?咱们聊聊?”我提议道。
“那他怎么办?”韩冰嘴朝林业哥那边努了努。
“让他在一旁旁听哪!当个听众啊。”
“什么!?”韩冰的嘴瞬间变成了o形。把我惹得哈哈大笑。韩冰立即明白自己被耍了,本想打我的,可最后竟然恶毒的把冰冷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得意的说:“我的手很暖吧,是不是很像这冬天里的太阳哪?”其实她也只是在外套里面挠挠,并没有真的伸到里面去凉到我,但我们两个却笑成一团。
“林业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没想到这饭店是我初中同学韩冰他们家开的,所以我想跟她聊聊天。”
韩冰也说:“我也跟你妹林珑是同学,不知她现在在哪儿?还好吧?”
“挺好的,她在江苏那边读大学呢。”林业哥点点头。
韩冰显然很羡慕:“真的啊!我也想上大学来着,可我家当时条件不允许,所以就在厂里读了个也算职专吧?之后就留在厂里做。”“其实我们三个都没上过大学的。”我说。
“你怎么没有,你家条件那么好。”韩冰问。
“还不是我爸妈不让,他们说上大学就要去外地,我去了外地我妈必须要去陪读,我妈去陪读了,家里的店就不能开了。而大城市生活费又很高,所以他们一合计就不让我上了,连高考都没让我考。”我苦笑着说。
“没事,你们家条件这么好,不上大学你有好前途的。“
我正要说什么,却看见老板出来了,一脸疑惑的说:“韩冰啊,这两位你认识啊?是谁呀?”
“这是我初中同学白玫梅,这她……,她哥。”在介绍林业哥时韩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停了一下,随后笑着看看我们俩,是那种神秘的笑。
“叔叔您好!刚才不知道您就是韩冰的爸爸要不然那甲鱼我们就点了。”我客套的说。
他也说:“没事,要知道是你们,我都劝你们别点,那东西其实不好吃也划不来,吃它也就吃个面子。那你们聊着,我忙去了。”说着就过来收拾起碗筷回厨房了。
我看了看林业哥,他好像忘了我刚刚跟他说的话,并没准备走。我就催他说:“林业哥,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玫梅,你真没看出来吗?人家舍不得你,半步都离不开你。”韩冰又在一旁不真不假的说笑。
弄得我们俩都不大好意思,脸都红了。林业哥这才逃也似的走了,可还没走几步又回头嘱咐我:“玫梅,你要早点回家,要不你爸妈该着急了,”还说了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唉,真有点我爸妈的味道。我极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比我爸妈还啰嗦。”
“还说不是男朋友?”韩冰又阴阳怪气起来。
“真不是,他就是我的哥哥,我知道自己越是这样说,就越说不清、越描越黑,但我们俩真不是。”
听我这样认真的说,韩冰总算有点相信了,说:“那就是他喜欢你,而你只把他当哥哥?”
我看了她一眼,想起了那天晚上林业哥说的话,但我觉得也没必要把全部事实都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是一个几年没见面的同学,就说了句:“也许吧?”
“那……。”韩冰还要说什么,被我拦住了:“别说这事了,说说你吧,现在在做什么?”
“那就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吧,这儿等会儿可能有人来吃饭的。”说着她穿上刚脱下来的皮大衣,并喊了一声:“爸,我出去一下。”里边也传来了:“好,去吧!”于是我们在不远处,一家糖水店坐下来。我要了一杯橙汁,而韩冰却比我要高级得多。
她要了一杯浓咖啡,还不要加糖。她在初中时就比我和林珑学习成绩都好,现在更是不能比了。 我望着那杯咖啡,好奇的问:“这咖啡不放糖,你也咽得下啊?”“咖啡不苦就不叫咖啡了。我觉得如果喝咖啡要加糖的话,那不如像你一样喝杯橙汁好了,咖啡喝得就是这种苦味,喝了之后再吃什么都会觉得甜。这就叫做“苦尽甘来”吧?韩冰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本以为她会苦得皱眉头,没想到她居然没有,样子还很优雅,也许她真的不觉得苦吧?“那你现在一定是苦尽甘来了?”我问,嘴也喝了一口橙汁,只是我是用吸管吸的,比起她我就像个孩子一样。
“也不算,只是比过去好了一些。过去我妈死得早,爸爸要照顾和养活年幼的我们俩,脾气难免有些不好,就有点拿我们出气,那时弟弟只有两三岁,作为姐姐我自然要保护他的,所以打得基本上是我。其实爸爸也是打在我们身上,疼在他心里的。你记得不?初中时我是班里头穿得最差、吃得最差的一个,几乎全班都看不起我、都笑话我。不过我的运气倒也不差,我爸本来只想让我读个义务教育就出去打工,做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可那一年,在表姐的介绍下,去她打工的服装厂上班时,那个厂的上级公司要挑选几名年轻、潜质好的人去学习一下服装设计,以培养自己的低端的设计师,表姐看我会画画,而且画得还不错,就让我好歹都去试一下,没想到竟选上了。于是公司出钱让我们去了专门学院学习了一年服装设计,之后回到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可公司仗着是自己出钱培养出来的,就把我们几人的工资压低得可怜。三四年来我们多少也设计过几件衣服吧,可工资还不如流水线上的普工,所以合同一满,几个人走得比兔子还快。明年我也打算走,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一家台湾人的什么集团,到他们的服装公司做了,他们说一个月能给我五六千元哪!”
这回轮到我的嘴成o形了。
韩冰看我的表情,不屑的说:“这还不包括奖金呢。其实这样的工资在城市里比比皆是,只有在我们这穷乡僻壤才像笔天文数字。看来你真的有点与时代脱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