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今天本来八点,或九点就可以到蓉城的,结果在离蓉城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车子却坏了,就像蜗牛一样爬。”
听我这么形容,韩冰扑哧一声笑了。
“可不是像蜗牛,有人还说比蜗牛还慢哪!”我也笑了一下。“所以十一二点才到蓉城,她可能太累了急着回去休息,忘了告诉我了吧?”我扯着。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当你说了第一个谎,你就必须说第二个、第三个谎去圆第一个谎,直到谎言被拆穿。
“这什么邻居啊,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们本来就应该到市里坐火车,那卧铺客车很不安全……。哦,你不会还没吃饭吧?走,吃夜宵去!”说着韩冰就加快了脚步。我忙拉住,说:“我现在就想躺下睡觉,而且我刚吃过不久。”
“那快到我们宿舍去睡吧。”说话间我和韩冰就来到了两座楼之间的夹道上了。原以为这只是个巷道,可走到这才发现,这儿原来也是一条大马路,而且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什么生产车间、办公大楼、设计大楼,中间还有一个大花园。而且生产车间里仍灯火通明,机器仍在响,办公楼和设计楼也至少有一半的灯是亮着的。我明白这是在加班,看来说得没错,你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这里虽然工资高,但你得辛苦、你得拼命。我们那儿虽然没什么钱,但很悠然。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馅饼掉,恐怕有也是陷阱在你脚下等着你吧?
我望着设计楼对韩冰说:“你在这儿工作啊?!”
那我的梦想就实现了!!”韩冰羡慕的说。
“能在这里上班的才是真正的大师啦!比起他们,我们只能算个小小的学徒级,所以自然不会在这里的。”
这时韩冰领着我已经绕过花园,在办公楼与设计楼之间的夹道上穿过。这也是一条能并排走两三辆车的路,当然这一路上都有人和车辆与我们俩擦肩而过。在这条夹道上,我又看到两幢楼八字形的立在那里。这里的高度比起前面的是孩子和大人的差距。
韩冰指指左边的,向我介绍说:“那才是我们这些学徒工作的地方,还只是下面两三层,其余的都是仓库。这边就都是职工集体宿舍,住着七八千人哪,下面六七层都是我们女生住的,而上面则是那些臭男生住的。这后面还有一幢家属楼,都是结了婚的,也有两三千人,都是这里的员工。像这样规模的,这邰氏企业在全球有七八家哪!员工十几万人哪!说起这创始人,也就是现在九十多岁高龄的董事长。还蛮传奇的!据说还是我们湖南人哪!六七岁时就离开家乡去了苏州一家裁缝店做学徒,后来就娶了这家的独生女儿,继承了这家人的产业,继而创办了这邰氏企业,并越做越大。解放前夕他把产业全部转移到了台湾和美国,这样几乎没受到任何损失和影响,到了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了,他又回来投资办厂。我们内地还有两个这样的公司,分别在上海和苏州哪!”
我听着这些只是敷衍的说了句:“还真挺传奇啊!”比起这什么邰氏企业的一切,我更关心睡觉,不知道今晚自己睡哪里? 但韩冰却仍旧兴致高涨:“那当然!这就是努力和奋斗的结果,也只要努力和奋斗以及能力,成功是会向你敞开大门的,什么样的梦想抱负都可以实现的,你我都一样!!!”
韩冰超自信,也超励志的说道,好像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似的。让我怎么看都感觉有点虚,有点假呢?就好像去年她喝的那杯苦咖啡一样,明明苦得掉渣,她喝起来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也可能是我太落伍了吧?真的与社会脱节了吧?不过我怎么觉得自己与她可能和不来呢?但我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已上了楼梯,韩冰又说:“你也不提前来个电话,等到了这,才打给我,害得我刚睡下又起来。”
我忙说:“那真对不起了,而且我还得麻烦你一阵子,得等自己找到工作才能出去住,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
“没事,反正这寝室每夜都至少有一半的床铺是空着的。有的在加班,有的则跟男朋友在外头租房呢。”说到这她笑了一下,但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好意思,倒是我忙低了低头。
她又说:“找工作嘛,要看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就找个事做,那你明天早上就能找到,这里随时都在招工。当然你不会愿意的,这里的普工工资也才一千多,还得轮换着加班。反正老板的机器是不能停的!当然你也是肯定吃不消那加班熬夜的。”对这我没有再说什么,便转移了话题:“其实电话我打过,但你这头却是忙音,不过可能是我手机坏了,我也跟别人打过,也是这样。”说着我便拿出手机给她看。
她边接过,边怀疑的说:“不会吧,这么巧?”随后拿在手里,揭开看了一下,抱怨道:“这哪是什么手机坏了,是你这卡不能用了,这卡是我们本地卡,出了湖南省就打不通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亏你白玫梅还是个现在人、甚至是个九零后哪!”
听这话我真有点生气,好像她韩冰就真的无所不知一样,但我却没有说什么,可能是怕真的得罪她吧?随后她又以大人对小孩的语气问我卡里还有多少钱?
“十天前刚充过五十块,可能还有三十多元吧?”我低声回答道。
“幸好你们家有钱,这两次,你就浪费了两百多块哪,我那年出来时,身上加车费也才带三百块钱,没想到你出来丢就丢了两百多。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韩冰酸楚的说道。听着这些我仍旧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呢?当然我也没有感到有多少惭愧,因为觉得自己并不是有意要丢的,自己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这社会是这样、人心是这样的。
我跟在韩冰后面来到二楼的走廊上。在第二个房间向第三个房间走的时候。一个男孩吹着口哨,还在穿衣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第三个房间里出来。我心里正疑惑着:“不是说这是女生宿舍吗?上面才……。”
“韩大美女!你也……。哟,又来一个更漂亮的!!叫什么名字?!说着他已经走到我们面前,还在我面前站了站,伸出一只手来,不知要干什么。我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忙退了一步。
韩冰也忙护着我,说:“别怕。”又板起脸,用普通话对他说:“你又在我们寝室跟谁鬼混哪?这可是集体宿舍,你们能不能有点廉耻啊?想做那事到外面租房去。什么人哪。你们这些死人也不管管?”说着韩冰已经走进去了,我跟在她后面。
“死人怎么管啊?”一个女孩说道,惹来一片笑声。
我也笑了,同时认真的打量着这里。这个房间大概比我们家客厅大了一半,也长了一半的样子,放着四排单人床铺,上下两层。每排两层七八个床位。地上除了过道,每个床下都放了个床头柜。这边,门的右边是个大窗户,绿色条纹的窗帘只掀开了一点。
“韩冰,这谁呀,你带来的?真是美人丕子!难怪刚才听那色老板说又来个更漂亮的,小妹,你可得小心我们这儿的臭男生喔!”中间上铺一个女孩说道。她叫我小妹,可我看她年龄还没我大呢。
韩冰提着我的行李袋走到右边靠里的床位前,把它放在床底下,泼辣的说:“他们要敢打她的主意,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本来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刚才的情景已让我有所了解这里环境有多复杂,觉得明天是不是应该给林业哥打电话去他那里呢?可听韩冰这么说就觉得完全不用。等我找到工作再出去好了。
“冰美人儿,这谁呀?你刚才那么着急出去是为了接她啊?还放出这么狠的话来!”
“我妹,你信吗?”韩冰回答说,又对已经来到她跟前我的说:“以后你就睡我床上吧。”
“那你呢?”我问着把身上的挎包拿下来,递到她面前,用眼神告诉她里面有钱。她领悟的点点头,接过放进床头柜里,然后锁上锁。我终于学聪明了。
当然韩冰比我更聪明,一下子就领悟了。继续说:“我睡别人床上去,反正这里每晚都有一些床铺空着,要是这里没有,其他寝室也有的,你不要担心我。睡吧!”说着韩冰便上了上铺。
我一边脱着外套,一边难为情的说:“这次真是麻烦你了,难为你了,让你这段时间都得睡别人的床。”
“这是你妹吗,怎么对你这么客气?”正对面的女孩问道。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就接口说了:“肯定不是,你看她们俩像吗?”
“那可不一定,亲姐妹也不一定就会相像啊,你看老板的两位公子像吗?不光人长得不像,其他方面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呢。听说哥哥在他们台湾是偶像明星,拍着偶像剧,走着猫步,还准备进军歌坛,到内地发展呢!更是董事长指定的继承人呢!而弟弟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瘾君子。”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你见啊?他追过你啊?!”这话一出惹得大家是哄堂大笑。
那个女孩却毫不让步的说:“你们还真就别笑,我还真就见过他们俩,去年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时,他们一家四口都在台上坐着,前面放着名字呢!一个叫什么邰逊哲,一个叫什么邰逊晖吧?我都不太记得了。再说这些小道消息、八卦新闻,还没人传吗?”
“那我怎么没听说啊?”一个女孩质疑道。“你才来这儿几天,我都在这儿四年多了,可仍旧是个普工。”
看来她们的卧谈会要持续一段时间了。我只脱了外套就躺下了,可躺下后,就有点不适应了。亮着白白的灯,耳边还有人在说话,门也没有闩上。这可能与那个男的从这里出去有关吧?我想着要把门闩上的,于是又坐起来。韩冰听见我动了,探下头来,关切的问:“怎么不适应哪?”我说有点,说着我就站起来。
韩冰忙问:“你要做什么,上厕所吗?厕所就在那。”她手指向里面的一角,是在右边,那个过道特别宽。 我说没有,我去把门闩上。韩冰和大家都急忙说:“不能闩,这里随时都有人下班,你闩上了,人家怎么回来睡觉啊?”又说韩冰:“这是你妹吗?怎么像个公主一样,什么都不懂哪?”
韩冰笑笑说:“人家在家就是个公主,可她偏要出来跟我们一样遭罪啊!”听韩冰这么说,大家都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和话语:“是吗?难怪我看她就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那个又问:“家里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跑到我们这儿来受罪啊?”
“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女孩恨恨的说道。听着这些我都没有理会,只是抬头白了韩冰一眼。韩冰却带着笑意说:“怎么,生气哪?你在家你爸妈不是把你当宝贝、当公主么?”
我仍没有说话,只是黑着脸躺下了。大家仍在叽叽喳喳的说着。
这时韩冰喊道:“还让不让人睡觉?睡不觉就上班去,把别人替换回来睡觉啊!”
片刻,还真就有人出去了。看来韩冰在这个寝室里还真有几分威信嘛。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