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流西隔着老远都听到老太太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走进屋里时,笑声静了下。
“哟,咱们的大忙人回来啦。”谢氏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秦流西向老太太以及谢氏顾氏行了一礼,道:“今天刚到。”
秦明月几个小的向秦流西见礼,迫不及待地道:“大姐姐,我们怕是要回京了。”
“哦?”
“是你大姑母送来了信,你祖父兴许能平反了。”王氏从外而进,接过秦明月的话头,喜滋滋地说。
秦流西哦了一声,情绪并不高,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似的。
见她如此,众人脸上的喜色也淡了些,老太太也敛了笑。
谢氏道:“这样的好消息,西丫头难道不高兴么?”
“人回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今八划才划了一撇。”秦流西淡淡地道。
老太太蹙眉。
谢氏摸了摸鼻子:“这一年多来难得的好消息,咋搁这说这丧气话呢。”她忽然想起这个侄女那本事,脸色微变,问:“西丫头,难道你算出这事有什么变故不成?”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视线嗖嗖地落在她身上,不会吧?
秦流西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句:“圣人之心最难揣测。”
得,这说了等于没说。
她这么淡然,众人那如沸水的心瞬间就凉了些,没刚才那么高兴了。
换做以前,秦明月她们肯定嘴上不饶人,要多说几句来刷存在感,但在清平观见识过秦流西做大法场的那一面后,她们识趣的没说一个字。
秦流西看她们这么乖巧,眉梢轻挑,这才仔细看向秦老太太。
岐黄说她气息不对,也就是懂一些岐黄之术的人才能看出来了。
眼前的老太太,脸色红润的,哪里看出气息不对了?
但那红,却是不太正常的病态红,是大喜之后激动引起的双颊晕红,嘴唇却是略有些浅紫色,若是注意观看,她的手还会时不时的无可抑制的抖动。
就这样,哪个大夫敢说这老太太是个健康的,敢说的都是庸医。
老太太还曾犯过卒中,现在调养过来,但也不是好全了的,底子始终是弱,这样的身体最是切忌大喜大悲,一个不察,很容易就上去后下不来了。
王氏是个会察言观色沉稳冷静的当家主母,看秦流西不着意地打量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蓦地有些不安。
该不会是老太太有些不好吧?
“西儿这一趟出去得久,许久没给母亲您扶平安脉了,不如让她给您请个脉,然后我们一道吃个晚膳?”王氏看着老太太说。
老太太下意识就不想扶脉,怕听到些不好听的,但秦流西已经走过来了,双指也搭上了手腕脉搏处。
秦流西这次扶脉比较仔细,时长也久,双手都摸了一遍脉,又是看舌色,看指甲,倒让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安。
“我从前说过,老太太您这身体犯过卒中,切忌多思多虑,也忌大喜大悲,看来您都做不到。”秦流西轻叹。 老太太有些心虚,布满皱纹的嘴唇微微翕动,没说话。
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个老太太到了晚年,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才开始遭不幸,男人儿子孙子全都在流放地吃土,这叫她怎么放心得下,怎么甘心,怎么能放宽心呢?
针刺到肉才疼,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大起大落,不好忧思么,但她做不到啊,家中男儿们一日没回来,她一日都不能宽心。
“近日可是偶有心悸胸闷?”
老太太听了,心头一突,下意识地捂上胸口。
近些日子,她确实时不时就胸闷心悸,尤其是晚上睡下后,偶然惊醒,这心就慌得不行,跳得有些快。
王氏一惊,问丁嬷嬷:“母亲有心悸,嬷嬷你怎么没说?”
“是我不让说的。”老太太说道:“你要忙着铺子的生意,家里也就这样,喝口水就能缓的,我就没让说。”
“母亲,心悸可大可小的,您怎么能瞒着呢?”王氏有些着急。
老太太的犟性起来了:“慌什么,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真要死了,你们埋了就是了。”
“母亲。”
“祖母。”
众人心惶惶的。
秦流西此时道:“这么说,您是不想看到祖父他们回来的一日了,那我也不开经方了。”
老太太吃了一呛,气了个倒仰,她就知道,她这张刀子嘴里,只会出些不好听的。
王氏嗔道:“西儿,你祖母小孩儿心性上来呢,你也逗着她玩,可不得这样,该开方就开方。”
秦流西垂眸:“病人不配合,吃多少药都是无效,还苦嘴,何必呢?”
老太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生气了。
众人都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