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牢室内昏暗无光,墙壁上的油灯不够亮,无法照清角落里的那道身影。

柳柒从狱卒手里接过灯盏往前探去,凝眸半晌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一身灰色囚衣破败不堪,上面洇满了血迹;青年的四肢均被镣铐束缚,蓬头垢面、脏污不堪,嘴角皲裂残破,模样煞是狼狈。 柳柒冷声质问:“你们对他用刑了?”

沈离道:“皇城司把他送过来时便是这副模样,下官找大夫给他瞧过,虽然伤痕累累,却不致命。”

皇城司的手段便是如此,所用之刑罚极其狠毒,可每一处伤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柒拧眉:“他们竟敢对考生动这样的酷刑!”

沈离垂眸不语。

天子爪牙,铁血手段,纵然失手杀了犯人,陛下也极少处罚他们。

少顷,柳柒又问:“纪少游可有说什么?”

沈离道:“入大理寺已有两日了,除了那首诗,什么也没说。”

沉吟半晌,柳柒道:“待殿试结束后本官便去面见陛下,务必将此事彻查清楚。”

他将灯笼递给狱卒,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纪少游奄奄一息地开口:“枭雄在野可逐鹿,宵小在朝嫉心妒。雁过北关若遇雪,龙死浅滩无归途。”

柳柒顿步,回头瞧去。沈离沉声告诫道:“纪少游,柳相在此,慎言。”

纪少游蜷缩在墙角,旁若无人地念道:“萧蔷残破百花暮,帝业兴衰万骨枯。”

沈离道:“纪少游!”

“何惧纲常伦理灭,史官提笔一页书。”纪少游说罢动了动手臂,喉咙里发出浑浊的一声笑,“吾孑然一身,虽死无憾,你们要杀要剐皆可随意。”

正因为孑然一身,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柳柒折回栅栏前,沉声问道:“你寒窗苦读数载,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作一首大逆不道的诗,然后慨然赴死?”

铁链哗啦响了两声,纪少游蜷紧身体,没再言语。

柳柒亦未多言,旋即离开了大理寺。

回府之际,柳逢试探道:“公子,纪少游一案事关先帝,陛下明面说了将人释放,却又暗中恩准皇城司对纪少游用刑,可见陛下对那首诗颇为在意,公子还是别干涉为好。”

柳柒道:“沈少卿乃韩御史的学生,为人刚正不阿,许是拿纪少游没办法之后适才出此下策,在闹市之中拦了我的马车。”

柳逢微诧:“公子是说,今日沈少卿是故意拦车的?”

柳柒淡淡一笑:“大理寺离兴远街有十万八千里,他去衙门办公怎会经过那处?想是等我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