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为何要如此?!”
司马昭脸色通红,却是忍住了不去谩骂,毕竟是自家的长辈,怎么也不能当面去辱骂。
屋内的众人顿时惊呆了,几个心腹起身,眯着双眼盯着司马孚。
司马孚此刻只是沉默着。
他眼里有些愕然,可很快就变得清醒,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师。
他几乎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
还记得他年幼的时候,总是跟自己诉苦,兄长对他管的很厉害,甚至达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司马孚就偷偷给他送些玩具。
在他长大之后,靠着俊俏的外表,渊博的学识,跟着夏侯玄,何晏四处游玩,潇洒不羁,自称洛阳三贤,乃是所有年轻名士们所仰慕的对象,那时的司马师,整個人都无比的阳光,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每当他与好友吃醉了,不敢回家,就躲在自己的府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从这个侄子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或许是从他的妻子暴毙那会之后?或许是在他对着昔日的好友大开杀戒的时候?
总之,侄子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可怕。
就连看着他长大的司马孚,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哆嗦。
如今那张阴沉恐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潇洒名士的风范,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平静,哪怕是面对死亡,看起来也没有半点的动容。
他甚至已经不太像个人,他是司马家权欲野心的化身,是人力所打造出的政治机器,被剥夺了一切为人的情感。
不知为何,司马孚却迟疑了起来,只是凝视着远处的司马师。
司马师一愣,再次冷声质问道:“仲父何以这般轻视?!是不曾听到我的言语吗?!”
司马孚的嘴唇抖了抖,说道:“大将军,群臣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怎么能说是谋反呢?”
这一刻,屋内的众人顿时哗然。
除却司马师和司马昭之外,那些心腹们都是瞪圆了双眼,险些跳了起来。
钟会半眯着双眼,没有言语。
司马师没有再开口,司马昭愤怒的指着面前的司马孚,“您这是什么话?!群臣分明就是趁着兄长病重,篡夺大权!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们的想法,就是要毁掉大魏江山吗?!”
“若是按着他们说的,考核官员只看出身,征收税赋只对平民,刑法不能管豪族大魏还能长久吗?!”
司马孚认真的说道:“庙堂里都是贤人当位,这些人提出这样的政策,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大将军,当初宣文公力挽狂澜,除掉了曹爽这样的奸臣,安定了大魏天下,可是到了你,你却罔顾宣文公的遗令,肆意妄为,肆意诛杀朝中贤臣,使得他们不敢直言,如今更是因为他们的劝谏就要将他们当作谋反!”
“你这么做,能对得起宣文公在天之灵吗?!”
“司马家族非汝一人耳!!”
“若是大将军执意妄为,便是同宗之人,也未必愿意继续跟随大将军!”
“你!!大胆!!”
司马昭气急败坏,气的跳了起来。
两人争锋相对,在座的众人却都不敢参与,这是司马家内部的事情,他们就算是再亲近的心腹,也始终是外人,无能为力。
“好了。”
司马师打断了自己的弟弟。
他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司马孚,“今日,完全就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啊。”
“仲父可以走了。”
司马孚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司马师,“大将军,人心所在,方才是天下要事,请大将军勿要自误。”
司马师没有回答。
司马孚却是继续看着这个侄子,他认真的凝视了许久。
“大将军保重。”
司马孚转身离开了此处,在他起身之后,当即就有三个人一同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 而那离开的人,分别是东武城侯司马权,武城乡侯司马遂,侍御史司马睦等三人。
他们甚至都不敢去看司马师,只是低着头,快步跟上了远处的司马孚。
看到他们一同离开,司马昭勃然大怒,“吃里扒外”
他低声谩骂了起来。
在座的众人,此刻心里很是复杂,没想到,这般强大的司马家,居然也有分裂的一天,司马孚方才的话,显然就是要跟司马师撇清关系啊。
本就是危难的时候,司马家还一分为二,这可怎么办呢?
书房内格外的安静,大概是看出了众人的兴致不高,司马师挥了挥手,“尔等且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