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为着腹部还有些难受的缘故,玉娘干脆连门也不出,只待在厢房里和福娘做绣活,着实过了段悠闲日子。

福娘还在那里焦急等待,数着日子,每天夜里叽叽喳喳,小鸟似的催着怎么人还不来。玉娘却不着急,等着瞧刘妈和金盏开始收拾起东厢房来就了然,李妈妈请得那位神秘师傅人该到了。

果然,没过两天,李家大门敞开,迎进来一位身材高挑戴着斗笠的女子。

梳着个高高的发际,斜插几朵鲜花和钗环,身上裹着红绸灰鼠皮斗篷,内里是掐腰贴里的百褶湘裙,瘦瘦条条,叫人纵使看不清脸庞,也知晓姿色不俗,绝对是个美人。

“这是谁?”福娘和玉娘咬着耳朵,眼里有些期待。

“好久不见啊,莺莺。”那女子嘴角含笑,摘下斗笠和李妈妈打着招呼,虽然面相看着不大像十来岁的模样,却带着成年女人的风韵,声调撩人,态度自然,像是和李妈妈熟悉多年的好友。

原来李妈妈的全名叫李莺莺啊,玉娘还有空闲想着这事,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只是和如今李妈妈的体型不大相符,也不知道当初给李妈妈取名的人有多促狭。

“你也是啊昙花,咱们俩可多少年没见过面了。”李妈妈难掩激动,上前紧拉着手道,双眼几乎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显然对于这位旧友的到来十分开怀。

第13章 争吵

“娘子请喝茶。”金盏也摸不透这位的来历,不好跟着姐姐妈妈的称呼,只随大流地叫了个娘子。

“你该叫他昙花姑姑才是。”李妈妈当即就让金盏改了称呼,“她与我是当年结金兰的姐妹,七姐妹里数她的最小,年纪也轻,你瞧瞧,到了现在我人都老了,她却依旧花容月貌。”

“莺莺姐,别这样说,当着孩子的面怪臊的。”昙花羞赧地端起茶盏来,先是闻了闻味道,喝一口忽地叹气道:“我也不在你面前演什么娘子小姐的,只是虽然知道你在这县城里安家落了户,可这吃喝比着当年差多了,亏你还能坐得住。” “我能有什么坐不住的?”李妈妈倒是不恼,反而十分骄傲,扬手指着站边上的两个闺女道:“你瞧瞧,现如今姊妹里哪个有我过得自在,有着房舍居住,有着银钱傍身,还养了两个懂事的女儿。”

说起这,李妈妈就招手让玉娘和福娘给昙花行礼。

昙花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回,片刻才扭脸夸赞道:“确实好,就是二姐当年也不过如此了,”她随即取笑道:“只是信里不是说教一个,怎么两人都拜上师了?”

“诶,俗话说得好,一只羊也是赶,五只羊也是放。既然你来了,那可就别想轻易了事,不但面前两个,外头我还收了三个呢。这回姐姐我算是求到你身上了,好说歹说也得帮我这一回,教好这几个丫头,我今后的名声全在他们身上。”

这话说的显然就有内情,当着玉娘几人的面,昙花自然不好多问,从善如流就转过了话题,进入师徒流程,询问起玉娘和福娘打小学的技艺如何。

不听还好,一听她就忍不住撑脸笑了起来,“好哇好哇,你这是教姑娘呢?还是养管家?好好一个美人,怎么狠心让她去学打算盘,看账簿子去了。”

“这个也罢,大的还算能用,小的怎么养出个千金小姐来,只会读书写字,莺莺姐,你还真打算把她正儿八经的去嫁人呀。”

“那依你的意思是……”李妈妈也无奈,照着自己最开始的计划,她是打定了主意,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的,至于玉娘,若是那时家底富裕就陪过去,像娇娘似的,二房管着家里的事儿,不让福娘操一点儿半点儿的心就成。既然如此,那学算珠子岂不是正好的事儿。”

她养了玉娘这么些年,知道老五的本性,不是那种下狠手的,黑了心的狼崽子,既然如此,就是嫁过去,看在从小的情分上,也不会对福娘做什么,有她姐妹帮持着,自己闺女就是体弱多病些,也能过上安生日子。

要不然自己白养着玉娘做什么,好吃好穿的到了如今这个岁数还不让出门。换了其他家,这都开始得跟着姐姐们出去练练胆了,好歹传扬出些名来,也好招揽贵客不是。

“要按我的主意,”昙花轻轻巧巧一句话,“全都得改,重新学。如今都中花娘都流行唱时新曲子,最怕的就是沾染上铜臭味,以至于和商贾为伍。老小学这些手艺,倒是能和那些个读书人唱和应答,只是穷书生未必能有几个钱,还是学曲子靠谱。”

“这年头,谁聚会时不点个姑娘唱曲,干巴巴的几个男人能有什么趣,即便招不到男客,去府宅里给姑娘姐儿弹琴也是好的。”

“那就去学,你这里列好了乐器名儿,我这就让鲁婶出门置办去。”李妈妈干脆利落就应了下来,照着昙花说的名单,专门跑了有大半个县城,还从库房里找出了些,总算买好了琵琶、箫、笛、琴,还有筝、胡琴、弦子等,几乎凑齐了乐班子全套。

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亦或是大姐夫的名上,东西倒不是很贵,只是给了个保本的实诚价,花了七两五百钱。

当然啦,价格如此实惠,乐器木料也就没高到哪里去,昙花皱着眉毛调音,无奈道:“若是在都中,看到有人拿着这样的东西来找我学琴,我必是要连人带琴都扔出去的。”

“我也知道你的名声,纵使我在乡下地方,也知道长安都中有位妙音如来,这时要是传出你来了清平县城,恐怕想听一曲的人都要踏破了我这儿的门槛。”李妈妈夸赞道。

“这都是哪传出的名声,什么菩萨金刚的,真难听。我哪比得上你,你当初才是一把好嗓子呢。”

昙花刚提及过去,李妈妈就打断了话头,让其他人都先回屋去,显然不想让人多听。

玉娘正听得有味就被撵了回去,只好拉着福娘开始八卦,照刚才泄露的话语来看,李妈妈年轻时也在都中做花娘,声势浩大,竟然还结交拜了七姐妹,其中最小的昙花如今都名声显赫,昙花又称赞李妈妈比她更甚,自然这姐妹团里其他人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不知道为何,李妈妈从都中安然隐退,转而来到小县城里安了家,这时候的县城哪有长安热闹啊,那可是天下的中心,繁华鼎盛。

想来李妈妈带着亲生闺女来到背井离乡,其中还另有故事。

面对玉娘的疑问,福娘摇了摇头,“你是知道妈妈的,她哪里会和我谈起过去的事,自打我记事以来就住在清平县了,也从没听妈妈提起过旁的亲友。”

若不是这次,她还以为妈妈是哪逃出来的,所以不敢和人联系呢。

两个小猹躲在被窝里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也没个定论,只好计划着从昙花那里旁敲侧击。

既然师父已经请到,李妈妈便派刘妈去向其他三家说了时间,次日一早,他们就将人送了过来。

宋家的小七自不必多说,就在隔壁住着呢,离得近关系又亲密,来了也不觉着自己是外人,熟稔得就站到了玉娘和福娘边上说起悄悄话来。“我妈这回可出了血本了,在家成天就和我念叨,让我一定得好好学,不然都对不起她花的那些银子。”

“宋妈妈这次能送你来就已经挺出人意料了,得亏她就你一个姑娘,还能狠得下心。”玉娘也知道宋妈妈的性格,抠门程度和她不相上下,家里花娘没太出挑,可饶是这样也攒下了一份基业,实在是让玉娘素未谋面就想结交学习一下经验。

第二个到的是迎春巷的喜春来,这是已经闯出了名头的老字号,四曲小令的喜春来唱得极好,硬生生将这个曲牌名唱成了自己的招牌,以至于县城里提起她们家,都用喜春来代替了名姓。

她们家送来的是最小岁数的姑娘,叫做银花。这名字取得一般,凡是花娘,总爱带个金呀银的,珠啊宝的,这样招财。

可你要是将这姑娘的名姓连起来就有趣了,喜春来的妈妈姓金,这姑娘名字正合一味药材,连名带姓的读作金银花,清热解毒,疏散风热,是味好药。 脾气却不像名字那样和气,反而有些自傲,笔直挺拔的脊梁,紧绷着的身子和那高高扬起的下巴,第一面看着就像是个难相处的,来了屋子也没和几人站在一处,自顾自挑了一边独立。

最后到的就是桃花源酒楼里送来的姑娘,名字叫做楚楚,神情也十分的惹人怜爱,站在中间左右环顾,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紧张,揉搓着手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福娘是妹妹,她缩在了后面,自然该玉娘这个做姐姐的端起主人家的架势来,见昙花姑姑还没出屋子,玉娘便上前一步,将两人都拽了过来凑在一处。

她先介绍道:“李妈妈专程从都中请的师傅叫做昙花姑姑,咱们就是跟着她学习。我是家里的五女玉娘,这是我妹妹福娘,大家都是一个师傅底下的徒弟,只管按名字叫就是了,好不好也是几个月的相处。”

她这样一说,小七最先捧场,“那是,既然还要待上几个月,不如大家都坦诚些,你们只管叫我小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