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看李妈妈面色越来越沉,继续添油加醋,“我听那小厮说,张家大娘子正打算着给张衙门再纳一房,会不会就挑中了她家?郑家本来就和咱们不对付,要是真娶进去了,岂不影响大姐……”
李妈妈拍着桌子怒道:“就凭她们也配。”
“野鸡上了树,还真当自己是凤凰,郑家能养出什么好花娘来,那一个个长得,连咱们家金盏都比不上,还美得很,想进张家门了?我呸!”
第63章 试验
见着李妈妈生龙活虎的精神状态,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郑家身上,都没空再去找鲁婶核实回话的事儿,玉娘就知道这把稳了。
现在自己还寄居在李妈妈院中,赎身的钱都还没攒完,若是这个时候和李妈妈骤然爆发冲突,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将李妈妈的矛头转向他处。
横竖郑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两边儿对着斗呗,自己也算是给李妈妈提个醒,要是郑家那边真没憋什么好屁,还能提早想法子来个对策。
今日从张家出门时的动静上看,虽然不知道轿子里的人脾气如何,可单看轿子外头那丫头的嚣张气焰就知道难缠,自己还可以对付,可要换成大姐,玉娘想了想直摇头,总觉得情况不妙,怕是压伏不住。
等回到屋子里,玉娘就听见嘎吱一声极轻微的声响,接着福娘那紧闭的房门就露出了一道门缝,小娘子把身子缩在那门缝里,期冀似的目光望向玉娘。
玉娘揉揉额头,“出来吧,妈妈没骂你,还许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参加陶老爷的宴席呢。”
“真的?”福娘嘭的一声把门打开,欢欢喜喜就跑了出来,“妈真这么说的?”
玉娘点着头,随即又道:“你别太高兴,这事麻烦这呢。”她将今天自己打听来的三姐故事同福娘一说,就下判断道:“有三姐这么个现成的例子在,你和陶三老爷要是能成,我就当场把咱们这桌给吃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福娘丧气的耷拉着肩膀,将自己缩成一团,头上乌云密布,“三姐的事我虽然记得不多,可也记着妈妈确实从五六年前就变了性子,把教我读书的庵堂师傅都送请回去,不让她们再教我来着,我还以为五六年过去她该忘记这件事了,却没想妈妈越记越深。”
“两条人命呢,谁能把这事给忘了呀。”玉娘自己都忘不了,简直是花娘的教材案例。
“照我说,妈妈担心的也对,虽说做客人不像嫁人那么赌上一辈子,可你和我都还没出门哩,头一晚的开宝至关重要,要是那个人不中用,不也能影响一辈子么,你也别跟他死心塌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玉娘看着福娘还嫩生的脸庞,到底没忍住格外叮嘱了她一句,虽说她不想插手情侣间的事,容易招惹两边恨,可福娘和她这么多年相处下去,玉娘实在不想见福娘错投了心意,到时候痛苦。
“那你说该怎么办?妈这边不答应,你这边也在担心,我横不能直接跟他说让他娶了我吧。”福娘瘪着嘴,又一次的询问方法,她也实在想不出破局的法子呀,要是陶叔谦真能这么勇就好了,一试就能试出来。
“这也行啊,你明天就和他直接说去,咱们不用想着结果,只看他听到了会是个什么反应。”玉娘忽然觉得这个方法虽然莽,可也有点用。
不过她还是先给福娘打了个预防针,“这只是试三老爷的反应,你可千万别当真了,就是他真想,他那哥哥也不会同意的。你看陶老爷和和气气不爱冷脸,他是个生意人嘞,心里头自有把算盘,怎么可能算不出自己弟弟正头娶个花娘的坏处哦。”
福娘笑了一笑,语气平缓,“我知道的呀,我也没想着他会娶我,就只是想做个客人嘛。”
福娘惆怅的望着屋外,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只有灯笼透出的光,照不清院中所有角落,就像她自己也看不全自己的人生似的。
“妈妈总说我以后的路她会替我安排,不需要我担心,听了这么多年妈妈的话,妈妈叫我做花娘,我也做;妈妈叫我去接客人,我也接;只这一次,玉娘,我要成人了,我想自己找一个合心意的客人,不想听妈的话,随随便便找个不认识的/上/床/,我害怕。”
玉娘听着福娘颤抖的话尾,紧紧拉住了福娘的手,“别怕,既然你自己拿了主意,我支持你,就像二姐说的,我们是生意人嘞,自己的选择总是要自己去做的,等别人安排有什么意思。”
“嗯。”福娘回握住玉娘的手破涕为笑,还好,还好她有玉娘。
次日中午,玉娘和福娘两人带着金盏坐车去了桃花源酒楼,鲁婶这回被撇下了,毕竟她经验老道,又向着李妈妈,酒桌上稍有动静恐怕回去就会禀告,还不如带金盏这丫头去,傻乎乎的只顾吃,贼好糊弄。
饶是鲁婶前一天去绸缎铺里和陶仲宾说明了缘由,可开席时,陶仲宾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大好,对玉娘福娘态度也冷淡了些许。
玉娘可以理解,算上这回,李妈妈可以说是拒绝了陶老爷两次,陶仲彬又不是上赶着要求李家,心里有不舒服是常理。
陶仲宾也气,帖子沾水?亏她们说得出来。若不是他阿弟还恋着李家的六姑娘,加上玉娘平日也很知趣,大家关系不错才勉强忍下了,不然,陶仲宾真想断了这院子的花娘,又不是没人。花娘嘛,满县城还不多的是,他自己手里有点钱,找谁不行,倒要苦哈哈的低声下四去求李家去。
这口气不出,总是不舒坦。于是这回的酒席,陶仲宾干脆多加了两个席位,把桃花源酒楼里所属的花娘楚楚和翩翩也一道叫了过来,还特意让楚楚就坐在陶叔谦的边上,关照道:“叔谦啊,福娘你也认识了好久,边上这个叫楚楚的花娘也要认识认识嘛,怎么好只做一个的,怎么?你要为福娘守身子啊。”
这话一出,席上的客人就哄堂大笑起来,实在是好笑,哪有男的倒替女的守身的。 玉娘坐的位置离福娘近,就看福娘面上带着笑,桌子底下的手指已经开始揪帕子了,陶叔谦哪里敢直接在席上对抗他哥,唯唯就应了下来。
他为难地看看福娘,想和她解释几句,福娘却撇开眼睛不去看他,只自顾自饮酒,陶叔谦便觉是福娘不介意,心里松口气,学着当初福娘问他的话语,问询着楚楚名字和年纪。
福娘起先只是拿余光去看,后来耳朵听着他们在那说话,不觉就磨起牙了,好哇,最开始装的那样腼腆,还是我同他主动说起话来,哪像现在,新花娘一来,他倒是主动了,憋着气就猛灌自己酒。
玉娘只嗑着瓜子抿嘴乐,倒觉得这画面和电视剧似得,边上的珍珍见她笑的古怪,悄悄戳着他好奇道:“什么事乐成这样,叫我也瞧瞧。”
“喏,”玉娘用眼神往桌角那看去,珍珍顺着方向一瞅,自己也乐了,笑道:“你也是,亏你还是姐姐,看见自家妹妹急成那样,你还在这里看热闹。”
玉娘一摊手,“我倒想凑过去呢,只可惜哟,我要是进去,只怕我成个万人嫌了,还是在干岸上看热闹的好。”反正福娘脑子清醒,自己掺和进去干嘛,感情就得有点波折,才显得不同以往。
珍珍扭着头也不好多看,见楚楚边上放着琵琶,拍掌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叫楚楚的,是不是当初和你们一起唱曲的五人来着?我就说听她的名字耳熟呢。”
“对,就是她,当初我和福娘,喜春来的银花,隔壁院的小七,还有她一起在乔老夫人寿宴上出的局,只是她一般只在内宅里头唱,和你碰不上面,所以你不认得。”
珍珍睁大了眼,提醒玉娘道:“那她现在也没有做上客人?哎呀,我之前还听人说,桃花源酒楼里头有个花娘要开宝,可她眼光高,挑来挑去的也没中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她了,眼光这么高,说不准,她也要和福娘争陶三老爷。”
玉娘抬眼望去,楚楚和福娘确实有相似的地方,两个人外表看上去都是柔柔弱弱的小白花长相,按陶叔谦在酒席上相中福娘的审美看,没准儿还真能戳中他的喜好。
“她争就争呗,腿长在陶老爷身上,他想要做哪个花娘,我们还能强拉住他不成。”玉娘洒脱道,若是能借这个机会看清他的为人嘛,也蛮好。
横竖都不亏,要是陶叔谦真个是那花心无情的人,说不定更好,让福娘早看清了早下决断,玉娘最怕的,就是他人真的很好,那就麻烦了,自己还从没对付过好人呢,再者,设计好人,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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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那里和陶叔谦说了几句,就发现他心不在焉,眼神只往另一边看去,楚楚便心里明白,只捂嘴取笑道:“陶老爷怕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才不敢和我说话。”
“哪里!”
陶叔谦被她这话唬的吓一跳,忙紧张看了看四周,见他哥在和花德多划拳,福娘依旧气鼓鼓把脸转向一边,才放松下来悄声道:“没有的事。”
“这有什么的,”楚楚扬着笑脸,巧笑嫣然道:“我替三老爷想个主意,消了她的气可好?”
“好呀,好呀。”陶叔谦忙凑过头去,把才刚否决的话给吞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