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婚事
逮着了个没人看见的空档,晏子慎悄悄走到成家父子身边,借着梁柱的阻挡好笑道:“你们怎么突然改了籍贯?”
成老汉赔笑道:“这都是大人们的主意,说沾上了江南两个字,工钱都能翻倍。”
“哦,这么说每人一两银子一天喽,倒还算公道。”晏子慎难得见他们做了回人事,工匠一行人六个,翻倍了也才每日六两银子的支出,对于八百八十八两的总账还是绰绰有余的。
成老汉只低着头,并不敢回答,倒是成大头瓮声瓮气回答着晏子慎,“晏老爷,大人们不许我们说数目哩,要是说了就不让我们干了。”
这听着有点古怪了,好好的瞒什么。
晏子慎转转眼就想出了办法,“那好说,你就说一两之上还是一两之下,横竖我只是问你瓦片放木头上下而已,有什么不成的。”他往腰里一摸,顺手给成老汉塞了个银角子过去。
成大头摸摸脑袋,觉得好像也有道理,见他爹没有阻拦就道:“说是说这个数,但是眼下只给了一半,说剩下的一半得完工之后再给呢。”
好嘛,就连这些小钱还要过一道啊。
晏子慎看着即将要被木架子围起来的衙门公堂,只觉着在这里头坐班的夏老爷得命硬一些。
玉娘却听他讲述的有些脑洞大开,猜测道:“该不会就是故意想出事的吧,知县老爷年纪这么大,万一真遇上塌顶,非死即伤的,肯定要走人,到时候换个新的来,张主簿看着他与黄县丞斗去,坐收渔翁之利。”
“那就更不可能了,”晏子慎摇着头,“又不是任期结束了换人的,县令任期中途出了事只会让县丞先主理事务,若真是张主簿所为,这招可不是帮着他的对头黄县丞上位了?你信不信黄县丞要是知道了张主簿这样报复自己,能乐得笑晕过去。”
“那就不能是黄县丞自己做的?好借机上位?”玉娘在这里呆了五六年了,也没见过什么上层政斗,闲的出屁,见不着还不能猜猜看哇。
“真有手段,直接干上三年县丞,评审优等拔擢升官岂不更好,又安稳又名正言顺。若是害了知县,堂堂七品官死在任上,朝堂一定会派人过来责查,查不着还好,查着了你说下场如何,他有背景又何苦做这手段。”晏子慎之前一直待在长安都中,准确来说,他就是朝堂政斗的牺牲品,他对于这些小伎俩还是有些了解的。
上头的人斗归斗,要是背地里耍手段玩□□消失这一套,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毕竟坏了潜规则嘛,黄县丞背后的人也保不住他。
“县丞老爷背后有人你知道?”玉娘从年初开始就一直疑惑这件事,四处询问也不得而知,如今见晏子慎谈论时透露了知情的身份,忙把其他事情撇下,只问他这个来。
“你不知道?”晏子慎奇怪的看着她,她四姐不是就做着黄县丞,怎么半点内情也不知道。“黄书琅被调到河东府清平县,是尹太监的侄子当时插的手。”要不然一个在八品蹉跎了十来年的县丞,是怎么从边界苦寒调到富庶县城做官的。
要不然他何至于和这个黄县丞没什么交际,他是尹太监侄子那边的人,晏子慎的好大哥朱浔恰恰好几年前秉公执法打过尹太监的侄子,结果被赶出了长安,两边不说仇深似海,也可以算是矛盾重重。
玉娘难得听晏子慎谈起这种大事,跟看电视剧似的,从屋里端来了茶果盘,泡了一壶茉莉茶,精心准备等晏子慎说书。
晏子慎横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她无法无天的劲合心意,自己早扭头走了,哪家花娘让客人服侍她的,简直倒翻天罡。
故事还要从头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还是晏子慎之前在长安底下听人说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大概其的了解一二,毕竟就在眼跟前发生的嘛,要不然怎么有句老话,说天下大事都在长安呢。
也难怪长安人看其他地方都像是乡下地,人家眼里见过的才是大市面呢,就像十来年前先皇还活着的时候,为了皇位那叫一场好斗,最后还是当今这位长子继了位。
现如今老皇帝年岁也大了,偏生也没定下太子之位,和十来年前轮回一般,所以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下注了。
这回比之前更乱,二老爷庶长,生母早逝,和之前老爷的情况类似;三老爷有个贵妃母亲,颇得宠爱;还有个最小的七老爷,是病逝皇后的亲妹所生,皇后母家当年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虽然太子早逝,可人家不是又生了一个么,怎么没机会。
所以这场面乱的呀,争执了几年都没定下国本来。
晏子慎的亲爹,就是牵扯到这事没了性命,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朱浔,也是因为牵扯到这事丢了前途,以至于拿命去博个出头的机会。
晏子慎苦笑,上头人只是说句话,底下就不知有多少人没了命。
玉娘犀利点评,“私心胜者,可以灭公,满堂若是都如此心,恐怕要出事了。”
晏子慎听着玉娘胆大妄为的话,不仅没有斥责,反而有些莫名的激动,“这么说,你也觉得该完蛋了?”
“小心些,”玉娘压住了他的手,往左右看看,才皱眉道:“连我都知道这样的话说不得,你怎么敢大大咧咧的就说出了口。” 上辈子茶馆里旗人一句大清要完都进了牢房,亏他还是个老长安呢,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玉娘只讶异着晏子慎的态度,他不也是这其中的一位朝堂大佬干孙子么,怎么迫不及待想看热闹。
“怎么,上回你不是还无所谓的,怎么现在倒成了顺民,难不成你觉出老爷们的好了?”晏子慎收起下巴俯视着玉娘,有些质疑她的举动。
玉娘见晏子慎不肯罢休的继续追问,好像自己不回答就会恢复之前那副狗样子,四下又无人,又与晏子慎相处了这个把月,索性将心里话同晏子慎说了半句,“实话和你说吧,就是上头的人都死绝了,也不与我相干。”
便是时逢乱世,有人揭竿而起,也不过重蹈轮回而已。
玉娘来到这个世上拼命挣扎活着就已经够苦了,王朝更替对她来说重要吗,除非有朝一日圣人出世,扫清寰宇,那对于她来说才重要呢。
至于现在么,她就是一个花娘而已,管自己就好了,还咸吃萝卜淡操心,关心起国家大事来吗。
晏子慎鼓掌痛快道:“好!好!好!”
他笑容满面,看着玉娘的眼神充满了赞叹,像是遇见了什么宝贝,又或许是见着了自己的知己,盯着玉娘好一会儿,眼看着她都要发火了才郑重道:“我去和你妈说,我们明日就摆酒吧。”
前头说过,清倌人的第一个客人至关重要,要是定下了得在院中大摆宴席,交付花娘的母亲一笔彩礼费用,还要点上龙凤蜡烛,如同婚嫁一般,之后便能在此处过夜居住。
所以外头才把清倌人的第一回 选择叫做开宝,亦或是点蜡烛,做了这个客人,就不再是清倌人而是荤倌人了,那位客人在外头的席面应酬全都由她负责招待,每月还得支付安家钱十五两,以及花娘的吃穿用度,都得包销。
这算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客人们挑选都十分严谨,慎之再慎,宁愿去找荤倌人也不肯轻易做上清倌人的头回生意。
玉娘诧异的看着晏子慎,“之前不是说好了是个交易?”
“现在不是了,”晏子慎专注的望着玉娘,见她迟疑还以为是有些担心自己呆不长,主动说道:“你是疑心我的心意不诚,只呆县城开春就舍弃了你走?”
“你放心,我便是要走,也会带上你的,要不然,我干脆和你妈说赎了你出来直接嫁我如何,我还未娶妻,你进门之后上无公婆规训,下无正妻压制,我又与你有这情意,无人压得过你。”
“要是你还担心,我给你买房舍置地,我替你接了你妈和你姐妹来府城居住,如何?”
这样的待遇,不正是花娘们梦寐以求的吗,纵使是个妾,可没有正妻,还不是她最大,说不定随着自己官大,还能给她挣一副霞帔来。
晏子慎认真的看着玉娘,他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来,绝无半点虚假,期待着玉娘一点头,他就立马和李妈妈商量婚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