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楚楚两姐妹能从一个合伙搭下手的,变成跑单帮的,对于花娘来说也算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了,连李妈妈都破天荒的在玉娘和福娘跟前夸赞起她们两姐妹醒事,晓得为自己做打算,还特意让福娘也带了一盒黄米面蒸的枣儿糕送去。
李妈妈这样节俭的人都送了礼,更遑论福娘和玉娘两人了。
福娘送的是本江逸之的《采莲集》,玉娘送的是一小匣米珠串成的迎春花簪,虽然个头小,但颜色雪白,还有光泽,也算是好东西了。
这些珠子还是从当年买来放二姐沉水箱子里的珠花上裁下来的,大珠子泛了黄不中用,可有些小珠子还好好的,要是进了水就白糟蹋了,玉娘抠抠搜搜的哪里能错过这个,精心挑选攒了足有半匣子。
冬日里闲暇,拿它做了好些珠花和抹额,送人最合适不过,连晏子慎都得了个用十粒小米珠压脚的小挂饰,和他比比,玉娘送楚楚的珠花实在是大手笔。
因为是赴正经的席面,所以小七没有和玉娘福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而是单做了自家的马车过去,玉娘和福娘坐了老牛的车过去。
花鸟场在南门边上过去百米,它那里再往前几里就是猪市里,因为地方偏僻,又紧挨着杀猪这种污秽的地方,所以寻常花娘为了招客,很少定居此处,李家宋家都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
等到了地方两人下车一看,倒吃了一惊,竟然是一间大宅院,门面两间,到底四层,足有二十来间的屋子,比李家院子都要大些。
翩翩和楚楚两姐妹在门口迎接,两人今日打扮的格外郑重,翩翩年长,穿着水蓝的袄子绯红的裙。
楚楚则更华丽些,红缎满绣袄,蓝缎百褶裙,头上盘着云髻,斜插三根宝簪,她见着玉娘送的礼,当即就欢喜道:“正好我这头上缺了个主宾。”说着就请姐姐帮忙插了进去,果然很搭今日的衣裳。
福娘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笑道:“别嫌弃,我那里也就这些书本壳子了。”
“哪的话,我正缺这些呢,学会了到时候唱曲也能高雅些。” 楚楚有了屋子安身,说话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底气,少了往日的怯弱,大大方方的把她们迎到了屋里。
四层的屋子第一层是杂间,第二层供奉穿行,第三层才是正经的住所,末尾是厨房。大家走马观花欣赏一遍,又等了一会旁人,才汇聚到正房中。
那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大席面,坐在正中间的就是谷博和翩翩两人,其余人按次就坐,出乎人意料,陶仲宾和陶叔谦两兄弟今日也到了,挨着谷博坐在了左边。
今日是为了庆贺两姐妹搬新居的,并不是陪客人们吃席,所以没有一客一花娘的坐法,而是左右分列,玉娘坐在了楚楚的下方,其次是银花、福娘和小七,对面是陶家兄弟和谷博的好友杜锡。
虽说谷博和陶仲宾有交情,所以他来了也不稀奇,可玉娘坐在下手,总觉着对面陶仲宾的眼神时不时就往自己边上飘去,他与楚楚俩人倒有些眉来眼去。
酒宴开席,小七就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这屋子你们是买的还是典住的?”
楚楚笑道,“当然是买的,城门边的房子还要租的实在划不来。”
“那花了多少?我瞧着和我家都差不多了,一定很贵吧。”
“哎呀,我们这里哪能和十街比呀,便是你们那的门房也能买我这里一间大宅院去,一共才知花了四十二两,还饶上了些桌椅箱柜。”虽然地方偏,楚楚却很满意,不管怎么说,也是她们姐妹两自己的屋子。
“那也贵哩,”小七吐吐舌头,四十二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得攒好些年呢。
“这样看来,谷老爷对你姐还挺有心的。”福娘小声和楚楚道:“连买宅院的钱都肯替你出的。”
楚楚斜睨了对面一眼,抿嘴笑道:“是哩,客人待花娘好不好,还不是看他肯不肯花钱,眼下有了房子住着,我也算见到了他的几分真心。”
这倒让银花有些艳羡,她开春就要做大生意了,也不知能不能遇见个这样真心对待自己的客人。
想起这个不由得就有些丧气,低落了一会儿忽的提议起,“要不然,咱们去玉皇庙那边逛逛吧。”
“这会子吗?”福娘往外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去倒是也行,这边离玉皇庙不远的,要不然就现在去,咱们还没喝酒呢,要是喝了酒吃了肉再过去拜,恐怕就该冲撞了。”
“那就去吧,”小七跳将起来,“让他们几个在这先划拳,咱们五人和先前一样去庙里头拜拜。”做了生意,时间就不是花娘自己的了,眼下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五人又聚到了一起。
楚楚一想也是,她在这里安家落了户,离十街路程遥远的,谁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就同姐姐讲了一句,让阿姐和客人们先喝酒,自己同姐妹们去玉皇庙里拜拜就回来。
“顺便给你们带壶好酒,”小七笑道,“让你们尝尝冬日里头喝冰酒的滋味,可比喝黄酒带劲。”
“这时节哪有好酒卖的?”银花疑惑。
“怎么没有,玉皇庙边上有个大娘,常把自家做的酒拿过来卖的,上回你妈妈买了还特意送给我们一坛子呢,怎么?你没喝过?”
银花撇着嘴,“我妈你还不知道,怕我们小小年纪喝坏了嗓子,唱不出来曲,从来不许我私底下喝这些东西的,顶多外头陪席的时候喝上一两杯。如今正好,你这么夸口啊,等会儿我非得买一坛子尝尝。”
说笑间坐着车到了玉皇庙,先不去逛,进了庙里拜神要紧。
这一回宝殿外几人烧香换了地方,楚楚改拜财神爷,福娘去了文昌殿,小七自去求姻缘,倒是剩下了银花和玉娘留在了大殿中。
银花见独留自己和玉娘,边上无别人,就问玉娘道:“上回求你的事,你打听到了吗?”
玉娘叹着气,“我问过了,可他们说这几年拐子卖人越发猖獗,足有几百上千起的,就是翻也翻不过来,况且你又是几年前,就是有也难查。你说的什么月亮船,听着倒像是水边上的人家,可这样的地方,在河东府数也数不清啊。”
银花低头看着地面,叫玉娘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我也知道难寻着,所以这回才想着求求玉皇大老爷的。只盼他老人家也能可怜可怜我,叫我在做客前好歹见一回亲娘,就是认不得,好歹母女俩见一面,知道还活着……也行啊。”
玉娘眼尖,见着银花低下的脸颊有水珠儿滚过,心里也跟着难受,她不想自己这辈子原身的娘,可她想自己上辈子的亲娘,自己是见不到了,银花年纪小,说不准有希望。
想了想,玉娘干脆拿着那三炷香拉着银花一同跪在玉皇神像前,“我也帮你求一求,咱们两个人,大老爷更容易听着。”
一边说,一边虔诚跪求,自己转世的愿望可以先放放,只求大老爷看在她当年在庙里见义勇为的份上,开开眼帮银花一回。
可玉皇到底是泥塑的神像,银花期待了许久,在殿里头左右打量也没见着有人冒出来抱住她哭喊着我的儿。 “算了,走吧。”银花拉扯着玉娘往外头走去,“小七她们在殿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汇合了好去买酒的。我倒要尝尝这是什么酒,能让她这样夸。”
说着话,就拿袖子往脸上擦了擦,挤出个笑来道:“妈今儿放了我一天的假呢,我们痛痛快快喝一杯。”
出了庙门,小七念叨了她好几句,才带领着人往庙墙外头寻。
可也奇怪,庙墙檐下两边,石桥左右来回寻找,几人也没看见摊子的,楚楚惦念着家里,质疑道:“是不是记岔了日子,年下了她不出来卖的。”
“不应该呀,”小七挠着脑袋,“昨儿徐婶还在这里买了一坛,偏我妈藏到她自己屋,不知道防谁呢还上了锁,我问徐婶哪买的,她和我说就在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