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吹散道人和童子,陆云眠往前走了几步,手里握着剑。
有穿青衣的,或是红衣的妖鬼扑上来与她厮杀,姜璎看得心惊,轻呼出声。
拔剑啊,陆云眠。
陆云眠被掐住脖子扑倒在地,佩剑被摔开在雪地上。妖鬼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尖利的指甲刺破肌肤。
艳色的血盛开在冰天雪地之间。
致命的窒息感使得陆云眠的心跳剧烈加速,大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漆黑的眼瞳缓慢地转了转。
姜璎看见之后的陆云眠如何反抗,如何摸到被摔远的剑,然后出鞘。
一剑封喉。
喷薄的血液溅到陆云眠的脸上,乌浓长发逶迤至地,雪一般的肤色和触目惊心的血迹。
最为简单的三色却有着惊人的丽色。
陆云眠神色恹恹,她讨厌血液黏腻在身上的感觉,但剑刃划破皮肤时会有一声细微而特殊的声音。
她喜欢这个声音,像是看见开到最盛最美的一朵花,再见证它的凋零。
在东山神宗的日子里,她会接到师尊给她的很多任务,回到宗门待不了两天,就会赶往下一个任务地。
起先她杀人,也被人杀。
死亡的感觉对于陆云眠来说并不陌生,疼痛之后是无边的寂无和黑暗。
像是幼年时她独自一人在阁楼中的生活,死亡,黑暗,和寂无令她感到安心。
画面纷杂,毫无逻辑,像是语序混乱的梦境。
但姜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曾真真切切在陆云眠身上发生过的事。
这一次的陆云眠是跪坐着一手支着剑死去的。
少时陆云眠的眉眼尚且稚嫩,闭着眼时锋利冷冽的气质消失许多,像是睡着了。
宽大的白色道衣随着风雪翻飞,露出颈间一截系着铜钱的红线。
姜璎看着她,忽然有点难过。
自陆云眠出生起,她就像一直游离在这个世界的一只孤魂野鬼一般。
被人族收养,又被厌弃。
身在以斩杀蝶鬼为己任的修道宗门,可她原本就是一只蝶鬼。
她杀过许许多多的人,也被杀过许许多多次。 她漠视一切生命,就连自己的也不为之例外。
可她被杀死后下一次还会醒来。
生命于陆云眠而言像是进了一场并不好玩但无法结束的游戏。
等陆云眠彻底厌倦这场游戏。
也许秋水最后一次的出鞘,是她留给自己的。
莫名的冲动使然,姜璎亦跪坐俯身,轻轻地抱了抱面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