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受命兴旺之辈,自然是认识的。”
大约是见着旧识的朋友,格外高兴,“斑锦彪”盘着尾巴端坐,两条前腿支着,看上去笔挺飒爽,颇为威风。
“啊呀,倒是有一桩小道消息,正好可以跟魏君子说。”
“噢?”
有些讶异,这猫儿还有什么消息给他的?
“魏君子,本官听说宫中已经定下计策,准备‘闻喜宴’之后,大庭广众之下剥夺你的功名,你还是赶紧走吧。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早早离去,方得保全自身。”
“唔……这倒是在某预料之中。”
魏昊倒也没有懊丧,还笑着对“斑锦彪”道,“某早有计较,倒是无所谓功名被夺,此番来京城,也已经了了一场缘分。明日之后,某便是某,同夏室再无干系。”
“……”
闻言瞬间愕然,“斑锦彪”犹豫了一下,问道,“明日之后,魏君子当如何?”
“返回北阳,反了这夏室。”
“……”
一刹那,“斑锦彪”的毛都炸了起来,吓得瑟瑟发抖,但一想到自己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狸奴,魏君子就算要造反,也没有说拿狸奴祭天的。
怎的也是鳞甲龙种之类才差不多。
然后“斑锦彪”就想起了被斩的“济水龙神”,这东西祭天,比什么都强啊。
潜在的反贼……不,现时的反贼,居然不赶紧跑路,还敢在京城参加“闻喜宴”,这胆色……了得。
“魏君子,相逢便是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本官定会帮忙。”
“这是为何?骑都尉乃是夏室之官,某乃夏室之贼寇,岂非坏了骑都尉声名官运?”
“本官是夏室之官不假,但这官职,乃是传承有序,千年万载如此,有没有夏室,本官都是捕贼使,只不过未必是‘斑锦彪骑都尉’罢了。”
“受教。”
原来如此……
想必跟那些狗国一样,都是天命加身的,听的民心民意,不全是跟着朝廷教化走。
冥冥之中的规则,死板是死板了一些,但愿景倒是不错。
“魏君子,狗有狗道,莫要小瞧了我等,兴许要紧时候,真能给予方便。”
“骑都尉哪里的话,某能有一身本领,跟我家客卿汪君可是有莫大的关系,它原本只是书院小犬,我也不过是闲散农家子,何来小瞧的说法。”
“本官并无讥诮之意,只是提醒魏君子,都畿之地广大,总有出路的。”
此言意味深长,“斑锦彪”说罢,用猫猫头蹭了一下魏昊的小腿肚,然后绕了个圈,叼着肉干竖着尾巴走了。
待“斑锦彪”离开之后,魏昊若有所思,他猜测,这灵猫想必有些神通,预感到了什么。
不过,对方并无恶意,确有相助之心。
“明日,便做个了断。” 咔。
剑衣刀榼,再度出现,魏昊感知着国运、官威的加持,而后将它们统统舍去,顷刻间,就像是担山而行,那种不适感,让他找到了久违的压力。
好似在龙墓行走,每一步,每一口呼吸,都需要自己竭尽全力、堵上一切。
王朝末年,那终究也是王朝。
于个人而言,它终究是个庞然大物,是个复杂而又强力的组织。
能够对抗组织的,终究只有组织。
魏昊感受着这种压力,如是冥想入定,神识中分裂出无数个自己,精神意识肉身,遭受着多重磨砺。
一夜歌舞升平,次日骄阳升起之时,“闻喜宴”的流程开始,六科贡士唱名入宫,身着红袍,头戴繁花,游街那是下午的事情。
数百贡士之中,魏昊极为抢眼,他身形硕大,站在那里,前后同年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背后的明算科榜眼抬头看他,便好似在看一堵墙。
六科状元并行,入了大元宫之后,便是按照内侍引路,纷纷入座。
随着一番操作流程,与会重臣入内,新科贡士们起身行礼,然后再入座。
再等皇帝前来,再起身行礼,最后再入座。
不过,诸省部正堂主官之中,主考官侍中李怀柔,却是多看了一眼魏昊,他想到了李墨的话,但见魏昊正襟危坐,心中不由得轻笑。
无稽之谈。
整个大元宫内外,大戟士就有上百,都是披坚执锐的猛士,魏昊真要是暴起,会被彻底压制。
再者,他又没有兵器,赤手空拳能做什么?
不过,想是这么想,李怀柔摸了摸怀中之物,心中这才彻底放心。
而魏昊此刻,却是气息绵长温和,仿佛是个木讷之人。
高座上的小皇帝离得远,但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魏昊,此刻见魏昊跟满朝臣子一样在下面一动不动,他顿时高兴极了,小声地对赫连无咎说道:“伴伴,他在梦里那么凶,现在也是乖乖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