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宁的眼睛立刻就泛了红,她眨着眼睛,不使眼中的泪落下来,可到底她还是压不住,眨了半天眼里的泪还是啪嗒啪嗒砸到了众人心里。
对面坐着的陈明守见状,便皱着眉头看向了端坐在上首的陈庚望,随即跟着明实一起走到了明安身边,接过她递来的单子一张张的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沉重。
“你,你跟爹都不说,”陈明宁看完,再也忍不住了,满脸的泪走到了她娘身边。
宋慧娟面上倒还带着笑,她掏了帕子给她这个小闺女擦着,仍哄着她,“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也吃着药哩。”
这样的话也就哄哄她自己,那几张单子几个儿女都是能看得懂的,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绝不是她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哄了过去的。
陈明安不看她这个只会哄骗人的娘,只问她爹,“先生咋说?”
这个大闺女一问,几个孩子便都看向了他,注意到身旁同样朝他看过来的妇人,陈庚望神色不变,只说,“等这药吃完了再去看。”
除了最小的陈明宁还沉浸在伤心的情绪中,其他人都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必然还有内情,却都没有再问。
宋慧娟自然也知道陈庚望的话没有说完,但他此刻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原本就是要等孩子们走了再去看看的。
陈明安这时才看向坐在上首的她娘,对旁边还抽噎着落泪的妹妹说,“明宁去帮娘收拾收拾,明儿跟着一块儿去北原。”
宋慧娟一听就拒绝,“市里就能看,跑那么远折腾的很。”
陈明安这会儿的脾气上来了,一点也不看她,仍是对明宁说,“去收拾东西去。”
陈明宁自然信她大姐的,拉着她娘便说,“家里的医院咋比得上北原那边的?你就听大姐的罢?”
说着,眼又红了,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宋慧娟这时也没法子笑着再哄她了,看着她眼巴巴的,只能点了头。
待她一被明宁拉进了里屋,这边堂屋的几人才放开了说。
“先生咋说哩?”陈明安又问了一遍,“指定是这个病了罢?”
陈庚望点了点头,认了下来。
陈明安心跳得极快,仿佛要蹦了出来一般,双手紧握,她似乎仍然镇定,“我这就往北原打电话问问。”
说着,起身掏出了手机,走到了院子里,屋内一直坐着的陈明守同陈明实也纷纷起身拿出了手机。
那里屋被拉走的宋慧娟不是没听见他们的话儿,人呆坐在小圆木床上,一时连身边这个小闺女也忽视了。
过得几分钟,等那电话挂了,最后讨了主意进到堂屋的陈明守对众人说,“光看单子看不出来,到底是个啥情况还得医生开刀才能看出来。”
这个情况陈明安同陈明实也知道了,二人方才已经把这个情况都说过了,但得来的却是陈庚望的一句,“她不愿意开刀。”
眼下,陈明守听罢,也拿不定主意了。
纵使他们有百般能耐,也耐不得违逆她娘自己的心意逼着她开刀。
“就是不开刀也得再看看,”陈明安还是坚持,“就是吃药也成,咋说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说罢,陈明安便起身一手挡了那帘子,径直走到里屋,问,“东西收拾好了没?”
屋内的陈明宁把她哥哥姐姐们的话也都听进了耳朵里,自然也听见了她爹说的那句话,眼睛盯着箱子里的紫布寿衣直泛酸,听到她大姐这么问,更是忍不住了,霎时间泪如雨下。
陈明安顺着那箱子自然看得到最上头那身紫布料子,原本不过以为是件衣裳,这会儿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寿衣。
她又悲又怒,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她娘,一时也红了眼,“你,就一点都不想想……” 话未说完,陈明安也顿住了,想想谁呢?
这个家似乎已经没有要她再牵挂的了,他们兄妹四个都长大成人了,连明宁今年也毕业了,就是大宋庄,也没人要她跟着操心了。
宋慧娟看着她这个最是坚韧的大闺女也如此,面上还勉强端着方才哄他们时的笑,撑着胳膊起身,走到他们身边,掏出帕子,一个个擦了泪,说,“我看,咋看都成,都听你们的。”
陈明安也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对她娘说,“先跟我去看看。”
陈明宁也不住地点头,心中仿佛也真的有了希望,抽噎着说,“对,咱,咱多找医院看看。”
一墙之隔的堂屋里,三个男人沉默的听着屋内的哭声,面上一个比一个沉重。
“过去睡罢,明儿再说,菲菲还在那儿等着哩,”宋慧娟见俩闺女止住了泪,便站起了身,挡着帘子往出走,对还坐着堂屋的俩儿子说,“赶紧回去罢。”
陈明宁犹豫,她骤然知道这个可怖的消息,一点也不愿意离开她娘,可她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能把菲菲一个人扔那儿。
陈明安发了话,“明宁留这儿罢,我过去。”
说着,便踏出了里屋。
宋慧娟笑着看着她这两个儿子,他们不似女娃娃,也不似小时候那般会对着她哭了,可她还是能知道他们此时心里的难受不比俩闺女少。
陈明实见她要走出堂屋,便对他娘摆了手,“你进屋歇着去,早点睡觉。”
闻言,宋慧娟便停住了步子,对他笑着点了头,又交代一句,“别可跟菲菲说,她还小着哩。”
“知了,”陈明安见她还操这么多的心,说话的口气也不似方才那般了,“回去睡罢。”
宋慧娟看着人一个接一个出了院子,才返身回到里屋,当着她那小闺女的面儿把药摸了出来,重新按了几个,一口水咽下。
陈明宁亲眼看着她娘从那身紫布寿衣底下摸出了药吃完,又照常起身喊自己洗漱,也不似方才那样害怕了。
“吓着了?”宋慧娟把盆从床下拉出,见她这个小闺女还愣着神儿,便笑着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