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上元县可是京师应天府的附郭县,与皇城不过是咫尺之隔。天子脚下的情形,尚且如此触目惊心,那些远在京外的公侯子弟,又该何等的飞扬跋扈?
高睦出仕为官,虽是为了摆脱越国公府,却也存了颗为民请命之心。丹阳侯府的恶行,高睦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她无法再置之不理。她不再针对郑宗懋一人,而是围绕整个丹阳侯府的罪行,多方收集线索,最后,直接上书控告丹阳侯府“多行不法”。
上疏次日,高睦就被皇帝召到了乾清宫。
成为舞阳公主的驸马后,高睦多次来过乾清宫,却都是在偏殿以“女婿”的身份与皇帝相处。而这一次,是以臣子的身份,跪在了乾清宫正殿。
“这是你写的?”皇帝在高睦行礼之后,没有让她平身,而是将一本奏疏扔在了高睦身前。
“是。”高睦心中一沉。她之所以公开上疏,就是怕皇上包庇郑家。如今看来,还是徒劳?
“好你个高睦,朕还以为你是个忠厚人,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记仇。怎么,郑普不愿你当国公,你就想让他丢爵破家?”
高睦的确记仇。就连圣人都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她为什么不能记仇呢?正因为记仇,所以她一入修山书院,就研究起了本朝律法,想要在越国公高松寿以及朱姨娘等人身上讨回公道;当发现律法也无法帮她报仇时,她又抓住机会,在皇帝面前捅出了朱姨娘京城买凶之事,总算让朱姨娘偿命了。
不过,高睦视国公之位为累赘,自然不会在意谁反对她当国公。皇帝不提,她都忘了,皇帝命她承继威国公府时,丹阳侯郑普曾领头反对。皇帝的“报仇”之说,更是无从谈起。
高睦听出皇帝怀疑自己的动机,反而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她很快叩首道:“皇上明鉴,臣不敢诋毁丹阳侯府。郑家子弟恶贯满盈,以致南乡百姓闻‘郑’色变。臣深沐皇恩,不敢不上达天听,奏疏所言,句句属实。臣愿奉还纪国公爵位,以证丹心。”
“哦?为了证明你不是找郑普寻仇,你愿意放弃纪国公爵位?”
“是,臣于国无功,德不配位,本就不配称国公。”
皇帝册封高睦的诰书,写着“授尔纪国公之爵,永为子孙世禄”。距离册封之日,不过月余功夫,要是高睦这个纪国公的位置还没坐热乎,皇帝就把这份“子孙世禄”收回来了,圣旨岂不成了儿戏?皇帝怀疑高睦看准了他的顾虑,才在这故作大方。他冷笑道:“也好,朕本就看在锦衣的份上,才抬举你世袭显爵,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罢了。丁处忠,去,派人去舞阳公主府,把纪国公的丹书铁券给朕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