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分钟后,汪局回来了,脸色较之前凝重了不少。
我们连忙站起,一起望向他。
汪局沉默了几秒,最终抬起头对我们说道:“要求把田五军案转移到坤州的人,就是韩雪的堂哥,坤州中院的韩小龙副院长。”
我们都愣在那儿,邵波这段日子的一系列不靠谱怀疑,到这一刻终于有了真正能够被我们捏在手里抓住的线头。这也就意味着……意味着一直以来,我反复对自己说的不相干的人不可能被串联起来的所谓理论,被田五军案彻底打败。
我开始了恐慌。
还不能被最终确定……
还只是怀疑而已……
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
手机的响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只见上面显示着一个没见过的电话号码。
莫名的,我反倒有着某种欣喜一般,如同这个电话的到来,能够将我从当下的恐慌思绪中解放开来。
我按下了接听键…… “沈医生,没打扰你休息吧?”对方是一个富有磁性的女声。
我的心微微一颤,因为我压根都想不到这一刻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
“沈医生,你方便现在来一趟我这边吗?”女人继续着。
见我没说话,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是韩雪。”
第八章 受虐狂
人类骨子里沸腾着的来自我们祖先的兽性,是始终存在的,对其他生物的伤害,似乎是我们天生就具备的本领。对伤害的享受,似乎也是某类人所嗜好的快感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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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钟后,邵波载着我朝滨海小城开去,那是海阳市的别墅区,每一幢别墅与别墅之间都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保证了每个单栋都享有完全独立的一方世界。
邵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微笑挂在脸上的他,让人看起来有点不习惯。韩雪和我通电话时也问起了邵波,知悉我与他在一起后,便要求邵波一起过去。她的语气没有了之前那股子慵懒与慵懒背后的自信,很反常地,我在其中捕捉到了某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助与无可奈何。
“沈非,在我针对岑晓的种种怀疑中,最让我觉得可怖的一个,便是关于岑曦死因的。如果……如果你我一层一层剥开后的真相,真的是岑晓这么一个看似文弱善良的姑娘,让她的姐姐走到末路,那么,我们要不要将真相公诸于众呢?”邵波声音很小,似乎自己也不太希望这一假设会成为现实。但让人沮丧的是,这一假设似乎也是我们目前一路调查的最终指向。
我望向车窗外,远处那跨越海面的高架桥延伸向远方。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不得已,并不是人们的初衷。这世界上也总是有很多人们的坚持,最终陨灭在扑面的红尘中。岑晓那张透着某种伤感的俏脸浮现在我脑海中,我叹了口气:“邵波,你觉得岑晓是一个会夺走人生命的人吗?”
“不像!”邵波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被抓以前的邱凌也不像,甚至他被抓了以后也都不像。”
我们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窗外的黑暗天幕依旧,我在思考的却是——人,为什么能够如此可怕呢?道德与法律,压抑着我们不会随意肆虐。但骨子里沸腾的来自我们祖先的兽性,却又始终存在。
对其他生物的伤害,似乎是我们天生就具备的本领……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猛地蹦到了我的脑海中——对伤害的享受,似乎也是某类人所嗜好的快感来源。
岑晓那解开纽扣的衣领深处,有着刺绣花纹的浅黄色胸衣在我脑海中快速成像。接着,她开始微微将上半身朝旁边转动,让我的视觉进一步得以窥探仔细……
我吸了吸气,让自己的思绪不再混乱,免得再记挂那一画面,因为那一画面让我产生了一种虚幻——似乎能够嗅到来自女性身体的微微腥味。
情欲,是正常男女的生理需求。但是,与温饱这些需求不同的是,它能够被人强行压抑。
是的,我压抑着自己对于情欲的宣泄,所使用的手段拙劣且狼狈。我不断地说服,也不断地告诫,文戈始终是我唯一的理由……我的视线再次望向那耸立着的高架桥。
我的世界,崩塌在文戈离去的那个夜晚,继而支离破碎……
韩雪家的保安指挥着我们将车停在院子里,这幢四层高的小楼房在夜色中并不明亮。相反,没有男主人的它,如同一位幽怨的少妇,用那微黄色的灯光当作眼睛,望着这个世界,与走入别墅的我与邵波。
我们走上三楼,韩雪穿着一套绿色的睡衣蜷缩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里。她脸颊微红,诠释着她面前那杯液体里是有酒精的。看到我们后,她站起,动作依然慵懒,但没有了之前那种慵懒后显露出来的率性与随意。
“沈医生,我领你去岑晓的房间吧,她今天有点失眠,想要有个说话的伴儿。可惜的是,我无法成为她想要的人。所以,我才打给了你。”韩雪缓缓说道。
“我不能保证自己就不是她排斥的对象中的一员。”我很老实地说道,“我与她上次的交流,最后并不愉快。”
“岑晓会接受你的。”韩雪很肯定地说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知道她乐意与什么样的人接触。而沈医生,你具备岑晓所能接纳的男人的一切因素。”
“韩总,如果没有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吧?”邵波在我们身后傻乎乎地站着,并开口问道。
韩雪扭头冲他笑了笑:“邵波,你等我下来吧。毕竟……毕竟我也想有个人陪我聊聊天,而你——邵波,具备我所能接受的一些因素。”
邵波“哦”了一声,不再吱声了。而我的思想,却伴随着脚步在台阶上的一步步迈动,开始融入一个新的世界。
四楼的墙壁是粉紫色的,深红色的地毯上有着简单的如同藤一般的花纹。因为没有开灯,我无法洞悉这个四楼客厅里的各种细节。接着,韩雪拧开了其中的一扇房门,里面依然漆黑。
“岑晓,沈医生过来了!”韩雪柔声说道。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应什么,甚至里面的空气都凝固了,不再流动。
“沈医生,进去吧!岑晓不喜欢在夜里看到光,所以你担当点,陪她好好说会儿话。”韩雪扭头对我说道,“或者,你也可以尝试说服她,拧开一盏台灯。”
我有点蒙,一位母亲在深夜将一个男人送入女儿的闺房,似乎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但我依然下意识朝里面走去,因为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心理医生。这房间的黑暗中躲藏着的那个灵魂,她无论如何可怖可悲,在我看来,始终只是一个被病魔折磨着的病患而已。
借着最后那丝微弱的光线,我勉强捕捉到眼前有一个竖立的人影。紧接着,身后的房门被合拢,黑暗宛如饥渴的恶魔,瞬间将这个人影吞没。这一幕,有点像某些惊悚电影中老土的桥段。在我们坐在影院里观看这些桥段的时候,会有着情绪上的波动,而在生活中遇到时,也不过如此。
“你好,岑晓,我是沈非。”我说话的语调适中,语速不快不慢,这是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应该具备的技能。并且,我还习惯性地挂上了微笑,尽管微笑在黑暗中并不能得以展现。
于是,我的声音变成了唯一能够在这片黑暗中穿越,并抵达岑晓世界的东西。但让我有点难堪的是,她没有回应,或者应该说她的整个世界都没有回应,我的企图介入如同扔向水池的石子,沉了下去。
“岑晓,我是沈非。”我再次开口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