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就在她身侧取暖。
两名侍女在旁边跪坐下去,肃敬的侍奉女君盥洗。
等盥洗好,又有侍女低头进来侍奉更衣。
接近食时的时候,疱屋的奴僕端来几个绘有红纹的黑色漆盘,内里盛有饭食与肉物。
谢宝因跽坐在仅供一人屈膝的矮足坐榻之上,看着跪坐在食案旁的两个侍女,一个端着食盘,另一个恭敬把漆木盘放在案上。
随即站起,低头侍立在旁边。
她拿起象箸,缓慢进食,直至三刻以后才放下。
看见女君放下食箸,侍女又等了片刻,确定女君不再进食后,不徐不疾的再次跪坐着收拾食案之上的漆盘象箸,然后行礼退出居室。
玉藻也随之进到室内,亲自奉上热汤:“女君。”
谢宝因接过,抬臂以宽袖遮挡。
玉藻看着女子气血无恙,安心笑道:“女君此次妊娠比上次要轻便。” 荡完口,谢宝因缓缓垂下右臂,把漆碗放在面前的案上,囅然而咍。
这胎大约是在八月或九月的时候所孕,到今日也已经有三个月,庆幸的是没有当初怀女郎林圆韫的反应大,很少呕吐,荤菜百蔬都能进食。
随后,她撑着凭几起身,缓步走到室内中央的案桌旁,在东面坐席跽坐,伸手拾来一卷竹简摊开,命道:“你去我存放书简的箱笼里把那卷载有竹林七子文赋的竹简找出来,再把放置在西壁箱笼里用葛布所裁制的手帕拿来,还有那支贯以白珠的黄金步摇。”
女君有所命令,玉藻立即恭肃应道:“不知道女君是要给建邺哪个世家送去,我这就去命奴仆预备车驾。”
葛布洁白细腻,为从前吴郡所盛产,昔年三足鼎立的时候,据守在北方的霸主还派遣使者去吴郡为自己所宠爱的夫人求过,那时候吴郡还是被另一位霸主所占,但依旧不惜以一郡换之,只为给那位夫人裁制一件杂裾垂服,哄她一笑,可见珍贵,就算是现在也万钱难求。
“不是给世家送礼。”谢宝因道,“我今日有事情要去找两位叔母商榷,二夫人与六娘也来拜见过我,所以备礼酬答。”
玉藻撑地站起,行礼领命,随即便去寻找女君所要的东西。
谢宝因继续垂目阅看,在听到一声“女君”的时候,抬头去看,看着侍女手里所端的漆盘,确认上面的东西无误后,颔了颔首。
玉藻听着庭院里面的雪声,忧虑道:“现在雪还没有停,女君还是等雪停再去最为适当。”
谢宝因闻言侧头,望向窗牗,隐约可以看见纷纷扬扬往下落的鹅雪,然后颔首应允。
庆幸的是等到隅中时分,这雪便已经止住。
刚好看完这卷竹简的谢宝因动作轻缓的把连缀起来的竹片卷起,再用束带捆束好,放回原处。
侍女也去拿来动物皮毛所制的手衣与铜炉。
谢宝因从席上站起,双手拢进有茸毛的手衣里,然后穿好重云履,腰间垂落着白玉杂佩,徐步踩在白雪之中。
身后还有四个侍女端着漆盘随侍。
在走去东边屋舍的路上,谢宝因停下,对左右随侍令道:“竹林七子的书简送去给二夫人,手帕送给三娘,黄金步摇送给六娘。”
这支垂落白珠的步摇,她曾经佩戴过,林却意望之羡慕。
端着漆盘的侍女点头领命,随后离开去家中夫人娘子的住处。
谢宝因也径直去往杨氏的住处。
半月前,郗氏就已经和吴郡陆家的夫人把林妙意与陆六郎的婚事全部议好,陆夫人归家没几日,陆家就立马送来通婚书,博陵林氏这边也由三从父林勤代写一封答婚书还之。
直到四日前,正式禀告礼部后,两家已经可以走六礼。
走过庭院,来到杨氏的居室前,发现阶上雪未扫。
谢宝因叹出一口白雾,蹙着眉头,最终还是抬脚踩了上去,只是每步都走得谨小慎微。
向主人禀告完出来的侍女低头行礼:“夫人在里面,请女君入内。”
谢宝因从西面上阶后,进到室内,看见妇人踞坐在席上,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这已经是无礼不敬,侮辱之举。
她从容抬臂行揖礼:“叔母。”
女君是家主之妻,杨氏想到林业绥的计算之心,还是不敢太无礼,回以揖礼,然后邀女子入席:“女君怎么会来这里。”
谢宝因走过去,屈膝在坐席上跽坐,身后端着漆盘的侍女也跟着跪坐在旁边,她伸手揭开覆物之巾,拿出白色布帛,双手递给妇人:“我现在身体无虞,所以前来酬答叔母。”
杨氏看到连罗袜都不足以裁制的布帛时,以为女子是在污辱她,面露不悦,等拿到手中,摸着质地,发现是吴郡所产的葛布,又高兴起来,命侍女奉汤:“辛苦女君,这礼实在珍贵。”
谢宝因以襦袖挡脸,浅饮热汤,开宗明义的言道:“礼虽珍贵,但我也有事需要烦劳叔母,叔母应该知道三娘如今已经和吴郡陆氏的子弟议好婚事,很快就会开始行六礼,只是我现在妊娠,内心忧虑会因此延长三娘的六礼,袁二娘如今也妊娠五月,至于夫人已经为了三娘的婚事耗费心神,实在不忍再叫她去操心,所以我想烦劳两位叔母。” 杨氏听到女子让自己操办家中女郎的昏礼,重要程度等同于是宗族祭礼,尽管心里已经十分高兴,但是看到女子从容的神情,还是存心要为难,迟疑许久才应下。
周旋几刻,前去其他夫人娘子住处送礼的侍女归来。
谢宝因起身辞别,离开东边屋舍,又去往与长乐巷相隔两条巷道的另一处住邸。
不同于杨氏的踞坐,王氏是跽坐在坐榻上,两步之外就摆着炭盆,在拿着布帛做女功,以供服饰之用。
听到侍女禀告林氏女君前来,赶紧抬头。
谢宝因已经来到室内,遵礼向尊长揖拜:“叔母。”
王氏还以揖礼,命人在自己对面布置坐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