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因的心绪再次安定下来,嫣然一笑:“有阿兕在,阿娘不怕。”
孩子虽然是她所生,但林圆韫却能够在黑暗中视物,胜过常人。
林圆韫也蹭蹭阿娘的脖颈,嘴角耷拉着示弱:“但是阿兕怕。”
林真悫也从门口哒哒跑来,不甘落后于自己的阿姊,稚声稚气的:“阿娘,我也怕。”
谢宝因哑然而笑,小心接住长子以后,四周忽然从幽暗变为光明,眼睛也被光芒所刺,低头闭眼缓释这种不适。
而室内的那处青铜树灯已经燃烧起来。
顷刻就照明室内。
玉藻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居室中央:“女君?”
谢宝因睁眼,摇头:“无事。”
玉藻很快安心,与媵婢继续去将室内其他的青铜树灯点燃。
在光照之下,谢宝因也终于见到她们姊弟已经全都被雨淋湿,她笑意淡下,厉声训责:“以后还要不要为了嬉戏而不去寝寐?” 孩童多睡,此时应该在曲房卧榻之上,安安静静躺着。
林圆韫惟恐以后不能再出去嬉戏,当即为自己辩护:“我和阿弟都没事,身体很壮,娘娘不用忧心。”
阿姊说话,林真悫只有一声乖巧的嗯。
谢宝因看着自开始咿呀学语以来就事事都跟随自己阿姊的长子,无奈一笑,抬头命令随侍:“去将火盆端来室内,再预备热汤为女郎与郎君沐浴。”
见阿娘震怒不再,林圆韫继续乘胜逐北:“娘娘这么好,以后我们会小心注意,有雨就避,有风就躲,有雷就找娘娘。”
站在西壁以火燃烧的玉藻闻后笑道:“女郎居然已经如此聪敏。”
林圆韫傲娇轻哼,静言令色道:“因为我是娘娘的女儿。”
林真悫在旁接了句:“还有耶耶。”
谢宝因听她始终都在说巧言,面有忧虑,然后温和与其言道:“你身体虽然健壮,但也需用心爱护自己,我们阿兕要健康百岁,‘兕’是我与耶耶希冀你能身体健壮之意。以后你们当然还能出去嬉戏,但都需要在阿娘允许的时候,譬如应当进食、寝寐之时皆不准。”
她伸手去摸长子肉肉的脸颊:“阿慧也要健康。”
姊弟之中,他最容易有疾,虽然二人相差近两岁,但疾病的次数比林圆韫还多。
“还有耶耶、娘娘、叔母、叔父、王母都要健康百岁。”
林圆韫先开口,而后林真悫也加入。
谢宝因耐心听着,浅笑颔首。
随即,傅母拿来衣服。
火盆端来室内,放置在坐席两尺处。
谢宝因抬头,先命人带他们去浴室。
姊弟都沐浴好以后,林圆韫穿着中衣立在衣架前,让傅母更衣,然后就蹦跳着去到几案旁所设的坐席上,倚在阿娘身边,对着火盆伸出小手,有时又去默默阿娘的手,与阿娘比大小,还未穿好衣服的林真悫看着阿娘与阿姊在玩也变得烦躁起来,发出不开心的哼哼唧唧声。
被女儿逗到开怀的谢宝因察觉到站在衣架前的长子开始闹脾气,不肯好好穿衣,命玉藻看好林圆韫后,从席上起身,缓步去北壁。
她从傅母手中拿过衣裾,躬身为林真悫穿。
他这才高兴穿衣。
穿上以后,谢宝因握着林真悫冰冷的手,带他去烤火。
少焉,两人都已有了困意,被傅母与媵婢抱到卧榻上去躺着寝寐。
等到两个孩子都不在面前,谢宝因才用手轻轻去揉着在案下的膝盖,前面在黑暗中想要站起来出去找林圆韫他们的时候,身体被几案撞击了一下。
痛意在渐渐扩散。
侍坐在侧的玉藻看见,在案上放下热汤:“女君怎么了?”
谢宝因避重就轻:“把白膏拿来。”
玉藻不敢质疑,起身去西壁的箱笼找到漆瓮,随即跪侍在女子面前。
谢宝因也已踞坐在席上。
玉藻将直裾推上去后,用白膏在女子红肿的地方轻轻涂抹着,白皙上的红最为惊心,她低声询问:“可要我命人去请医师来家中。” 谢宝因手落在微隆的腹部,摇头,然后继续大雨未下之前的事情,把一片一片的长简缀用麻绳连编成简书。
她看向漏刻,才昼漏五十刻。
此时应该太阳炽烈。
自十月癸酉起,飘风暴雨数臻,五谷不蕃,六畜不育[1]。
天下各郡皆往国都送来文书,言明当郡因此次暴雨所遭的灾患,然国都附近的江流已经日渐满溢。
蜀道、鲁道、齐道等来往国都的王道都不通。
自此天下气候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