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安将拂尘抱在怀中,道: “六物确已备好,有鱼上钩是我的本领,鱼不上钩就是天意了。”
“哦?”绿竹唇角勾起,轻轻一笑:“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了。”
“请。”
二人落座,童子奉好了茶,便退了出去,远远立于小径入口,亭中只剩他们两个。
绿竹四下打量了一下,道:
“这里虽景色不错,只是四下透风,我头一回登门拜访,也不请我去殿内坐坐,知院就是如此待客的么?”
“四下透风正好,你的人在,我的人也在,众目睽睽,真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说的清楚。”
“能出什么事儿呀,莫非,知院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宫中与娘娘为敌的,都吃了大亏,我焉能不怕?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两人虽是头一次对话,却对面前的人皆不陌生,只是他们从前隔着迷雾互相揣测扒根究底,始终未曾当面交过锋。
今朝正面相对,还未出招,那些笼罩在二人身周的婆娑树影,仿佛已化作刀光剑影,竟有剑拔弩张之势。
绿竹轻蔑一笑,玉指在那琴弦上轻轻一拨,放低了声音:
“你想防就防得住么?倘若今日我从你这儿回去,就开始茶饭不思,在万岁面前总是忍不住提你,甚至有一天,他在我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香囊,上面刚巧绣了你的名字,你说——他会怎么对你呢?”
周辰安身子顿时僵住。
她如此单刀直入,真是令他始料未及。
“你知道的。”绿竹轻巧地笑,“这男人越喜欢一个女人,吃醋的力道就越大,怒火一旦烧上来,冲动之下,哪有心思细想呀。只要我不解释,任你辩解再多,你觉得他会听么?”
周辰安想了一想,这才恢复了镇定:
“这个主意不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像皇贵妃的作风呀。”
绿竹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轻颤:
“谁说我要自损八百了?”
周辰安一怔。
她笑着瞟了眼不远处的君凝,道:“跟我一起来的,还有君凝呢。”
他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只听她悠悠道:“只要我不解释不承认,万岁肯定舍不得杀我,等你被他逐出了宫或下了狱,我再找个机会让他知道,我之所以茶饭不思,总在他跟前提你,是因为君凝喜欢上了你,可你偏偏又是周贵妃的弟弟,众所周知,周贵妃与我有怨,这门亲事实在是难结呀。至于枕下的香囊么,那是君凝收拾床铺时不小心掉落的,与我无关。他要不信,倒也好说——”
他接过话来:“万岁要不信,您只需向他声泪俱下的进言:让我此生不得入宫,甚至,杀了我也无妨。若真喜欢一个人,怎会主动让人杀他呢?到时再有君凝配合你演戏,万岁自会信你。我要运气不好,这条性命就会在他的试探中搭进去,便是侥幸躲了此劫,万岁想召我回来,你也会为了自证清白,极力劝他放下这个念头。他那么喜欢你,自然满心欢喜的依你,从此我便与紫禁城无缘了,不管我姐姐遇到什么事,都再帮不到她。这个主意果然不错。”
讲到这里,他嘲弄一笑:
“此计,说易也易,说难也难,要看用此计者,在万岁那里的份量够不够。换宫里任何一个人来用,都要担着风险,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唯独到您手里,才可百发百中,万岁的情绪随你摆弄,让他怒他便怒,让他喜他便喜,无往不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