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瞑目的薛婕妤正对着众人,后妃大臣无不骇然。自此飘雪阁无人敢住,逐渐败落,比元皇后的佛堂更加阴森可怕。
郑湘身子健壮,但也只是相对于女子而言。怀中的人越来越重,手臂越来越酸,徐纨素不断地往下滑。
郑湘咬着唇,一次次将徐纨素往上托。她面无表情,心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和徐纨素无恩无仇,自己刚才过来陪她已是仁至义尽。郑湘越想越委屈,甚至想要一走了之,但是怀中的□□拉住了她。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不是好人,她会活下去,而徐纨素是个好人,她会死。
“郑妹妹,放下我,我……我能走!”徐纨素感到郑湘的吃力,白着脸道。
“闭嘴!”郑湘烦躁至极,骂道:“走?你能走吗?闭嘴!”
徐纨素的嘴巴蠕动一下,伸手双臂,将一部分重量挂在郑湘的脖子上。
郑湘的手上一缓,哼了一声,催促香兰快些走。香兰左躲右藏,避开人群,终于来到飘雪阁。
郑湘将徐纨素交给香兰扶着,自己打量四周,只见荒草枯藤,破门旧窗,蛛网密布,石阶上爬满了青苔,朽木泥土的腥味弥漫在空中,夏日都驱不散周围的阴寒。 郑湘上前,发现门上挂了一把生锈的铜锁。她恨恨地踹了几下门,只有门锁的咣当声回应她。
她又气又急,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眼睛冒着泪。她转了一圈,发现窗户也都从里面插着,更难撞开。
郑湘抹了脸颊,手上一片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汗。她从院子里捡了一块大石头,对着铜锁咣咣地砸。
砸一下,香兰的心一跳。她死死地抱着徐纨素,眼睛盯着郑湘,眼泪砸落在徐纨素的手上。
不知砸了多少下,郑湘终于将铜锁砸开。她放下石头,甩了甩手,对香兰道:“蠢货,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啊!”
香兰回神慌慌张张地将徐纨素扶到屋内,郑湘又把匕首拿出来,漆黑的眼中闪过慌张。
人比鬼更能害人。
郑湘扯下朽了的帐子,将榻清理出来,顿了顿,脱下外套,垫在上面。香兰赶忙将徐纨素放到榻上躺着,又到外面把铜盆取出来。
“要生了吗?”郑湘问。
徐纨素摇摇头:“还有……还有一段时间。”
郑湘拳头紧握,深吸几口气,转身低声吩咐:“这点水不够,香兰你继续去烧水。红雁死哪里去了,香兰你去找红雁过来,稳婆太医到底找没找……该死……该死!”香兰忙不迭地跑出去。
徐纨素躺在榻上,头顶是剥了漆的藻井,身侧是落满灰尘的窗台。郑湘将门关上并且插上,榻下放了一块石头,匕首又插回靴子。
收拾妥当,郑湘继续为徐纨素擦身。徐纨素的头发浸成一缕一缕,衣服也贴在身上。
飘雪阁阴森幽静,冷风阵阵,郑湘偶然抬头,明亮的阳光被搁在褪了色的窗棂之外,处处的虫鸣更添了几抹诡谲。
“妹妹,你怕吗?”汗水和温水蒸发,徐纨素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怕?”郑湘轻蔑道:“我连薛皇后都不怕,还怕薛婕妤?”
“你冷吗?”她见徐纨素发抖问道。
“我……我不冷……”
郑湘将帕子洗了一下,拧干放在榻侧,道:“我去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妹妹……”徐纨素急促地叫道。
郑湘回身,指了门,道:“门锁着,我出不去。”
胆小鬼,郑湘心中嗤道。许是从人的地盘,到了“鬼”的地盘,她的心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薛婕妤啊薛婕妤,咱们无仇无怨,你可千万不要害我,要不然我砸烂你的脸。提到脸,郑湘手一抖,忙将可怕的画面驱逐出去。
她翻箱倒柜,里面的布帛衣服早已生霉腐朽,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气得踹了几下柜子。
“妹妹……妹妹!”徐纨素的声音越来越高。
“来了!”郑湘的脸色十分难看,故作平静地对徐纨素说:“薛婕妤是个穷鬼,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徐纨素的额头又出了一层汗,郑湘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拿起帕子为她擦汗。
“我……我听说周王素有仁义之名,他……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徐纨素艰难地说。
郑湘不以为然,依然想着能逃就尽快逃,想到此处,她又怨恨起徐纨素耽误她逃命。
再等等,外面乱糟糟的,或许一会儿走更安全。 “你我二人都未做过坏事,我们都会……好好的……”徐纨素缓了缓,手指头扣着床榻才将话说完。
不尽然吧……
她们二人只比其他人略微好些,罢了。
这话让郑湘更加焦虑,面无表情道:“省点力气。”
徐纨素一顿,闭上嘴巴,呻|吟声从她的嘴角溢出。郑湘低头看见榻边的掐痕,心生不忍,道:“想叫就叫吧。”
徐纨素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郑湘心中骂了一句,烦人精。
大约一个时辰后,外面传来脚步声,郑湘趴在窗户上偷看,见是香兰后背背了一个大包袱,手上提着一桶水过来,急忙开门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