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一顿,转头对陆萱道:“你与娘娘多年未见,怎么见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萱被催着勉强说了几句吉祥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郑湘在上面看得正爽,她就喜欢这对爱面子的母女拉下面子说话的样子。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舅母表姐说话,忘了给你们赐座。蕙香,上茶。”
母女二人坐在绣凳上,端了茶水又放下。
陆夫人问起小皇子的事情:“我在家中,听到娘娘母子皆安,心中不胜欢喜。小皇子最近如何了?进得可香?睡得可好?”
“都好都好。”郑湘不耐烦叙旧,转而问起陆萱:“表姐这些年过得可好?”陆萱嫁给了陆夫人娘家堂兄弟的儿子,世家联姻,门当户对,又是回到外家,日子想必过得不错。
陆萱闻言,脸色顿时白了。
她一直拿自己与郑湘比较,除了容貌,论家世、女工、管家、交友……她自认样样都比郑湘强。
可是,她爹对郑湘比对自己好,她胞弟对郑湘比对自己殷勤,她的娘不如郑湘的娘对女儿挖心掏肺……
于是,她的心中滋生了嫉妒,连救父之恩都不能抹掉这股子嫉妒。 郑湘进宫侍奉喜怒无常的皇帝,她嫁给门当户对的少年郎。
郑湘做了朝不保夕的皇后,她是富贵优游的世家大妇。
大梁灭了,陆萱以为郑湘身为前朝皇后再也爬不起来时,结果转眼,郑湘不仅当了新帝的宠妃,还平安诞下皇子。
但是现在,她呢……
陆夫人见女儿精神恍惚,一直没说话,用手推了推女儿,催促道:“你与娘娘是骨肉至亲,嫡亲的姑表姊妹,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娘娘能为你做主。”
郑湘换了姿势,继续顶着满头的金银玉石,盯着陆萱母女瞧。
舅母依然是世家大妇的做派,但多了许多老态,而陆萱脸色憔悴,不施粉黛,衣服素净,满脸愁容。
陆萱牙一咬,扑通跪下道:“求娘娘救救我与女儿!若是娘娘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那你就跪吧。”郑湘漫不经心地吹着指甲,这个颜色看腻了,下次换个颜色涂。
郑湘端详完指甲,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夫人。
这句话有点耳熟。
陆夫人被郑湘看得脸色发烫,但忍羞呵斥呆愣的陆萱:“萱儿胡说什么?快把你的难处说出来,听凭娘娘裁决。”
陆萱哀求道:“巡按将我公公抓了起来,说是贪婪暴虐,结交虎狼之辈,收受贿赂,狱讼不公,要将他抓拿归案重判。”
“我公公出自世家名门,才干优长,且袁家家财万贯,怎么会看上百姓那点东西?那巡按不过八品,竟然能抓堂堂从三品刺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为我做主。”
郑湘闻言,突然想起去年姜榕提过的六条……六条什么她忘了,好像就是地方官的考核标准。估计袁刺史是犯了这六条。
姜榕不同厉帝。厉帝时出现这事,郑湘会认为确实如陆萱所言,但是姜榕治下就不一定了。
郑湘不想管,姜榕提朝中新政时,眼睛里发光,说要给儿子打好基础,开三百年太平。她这个娘当然不能拖后腿。
郑湘突然转头问起陆夫人:“舅母,当年舅舅出事,袁家是不是闹着要换人求娶?”
陆夫人的面皮仿佛被扒下来扔到地上,强忍羞耻承认道:“是,但是……但是……”
郑湘笑了笑,打断道:“舅母和姐姐回去吧,今日见到故人,我也高兴,本想多说两句,只是宫中事多,不敢苦留舅母,连日咱们再聊。”
陆萱还要说话,却被陆夫人拉住,失魂落魄地离开。
淑妃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强留只怕适得其反。
两人一出蓬莱殿,郑湘立马招呼道:“蕙香快给我取下首饰,压得脖子疼。”
蕙香和小宫女连忙上前解首饰,卸下来的首饰足足放了四个托盘。
郑湘靠在椅子上,散发仰头,道:“你们表现得不错,都有赏。”蕙香等人连忙谢恩。
陆萱婆家遭遇不幸,郑湘也没心情炫耀,便打发走她们。
不过,这事她得真问问姜榕,袁家死活郑湘不在意,但是陆萱不同袁家诸人。
姊妹纵有龌龊,但不至于要她命,除非陆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但她肯定没那个脑子,陆萱说话行事都端着贤淑大方的模样。
迟则生变。 郑湘稍微梳洗,就来到宣政殿,问姜榕袁家那位刺史要如何处理。
姜榕的眼睛盯着郑湘瞧,带着十足的兴味,道:“你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问这做什么?”
郑湘催道:“你知道就赶紧和我说,不知道叫人去查。”
姜榕笑着招手,郑湘走过去坐到他腿上。
“巡按已经就此事上了奏疏。”
郑湘双手揽着姜榕的脖子,急问:“罪大不大?要不要跑?”夫妻本是同林鸟,死到临头各自飞。
“跑?”姜榕微愣,道:“谁跑?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