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欢知道他累着了,给他温了牛奶拿过去让他多少再喝点儿。
露台上迎着黄昏的凉风,程仲亭把她搂在怀里,享受这一时的宁静。
池欢突然想起来下午冯玉露来殡仪馆时的情形:“我看爸爸好像很想跟妈妈说话来着,但妈妈似乎并不想。”
程仲亭笑了笑,低头,薄唇贴着她额头:“也没什么可说的。”
池欢点点头。
又想起程建宁和康瑞德在一旁聊天,就觉得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是真不一样,男人们总能维持表面的和谐,除非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地步。
毕竟都是商人,习惯了权衡利弊。
程仲亭突然就沉默下来,池欢抬头看他,看见他额头豆大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心里不由得一紧:“仲亭你怎么了?”
程仲亭在身后的长椅坐下来,“累着了。”
他说得轻巧,池欢还是很担心,伸手摸摸他额头,“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看?”
程仲亭拉住她的手放在腿上:“真没事儿,吃着药恢复得挺好,今天是真累着了。” 池欢看他样子也不像是在骗自己,暂时放下心来。
但还是不想他太操劳了,到了晚上九点就催他回家休息了。
程建宁在门口和儿子儿媳道别,一时也没再进去。
陈碧笙在里面陪伴其他亲戚,他落个轻松,在花园里抽着烟散步。
——下午玉露和阿德过来,很显然玉露是把他当成陌生人。
想起当时闹成那样,程建宁也只怪自己咎由自取。
如今他无欲无求,名誉地位金钱什么都不在乎了,闲赋在家养花种菜,有点归隐田园那意思。
他这一生,前半辈子欠了阿笙,后半辈子欠了玉露,他就是个十足的恶人。
玉露有了好归宿,阿笙也不再闹了。
只要阿笙能好好跟他过日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玉露身边有阿德,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只是,他依旧回想起那日儿子在耳边理智又冷漠的告诉他,就只到这里了。
夫妻感情到这里结束了。
父子情份到这里,也结束了。
程建宁问自己后悔吗?可他又再问自己,他有资格后悔吗?
陈碧笙出来的时候,看他坐在台阶前低着头发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程建宁,六十岁了,竟生出几分少年般的懵懂无知。
陈碧笙在原地驻足许久,终究是没走过去。
她一转身,眼眶通红。
下午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程建宁一直想过去叫冯玉露,但他没有。
她宁愿程建宁大大方方走上去,可他没有,足以说明他自知亏欠。
除了亏欠,还有许多复杂感情,其中就包括后悔。
陈碧笙感觉得出来,和冯玉露离婚这几个月,尤其是在跟自己摊牌之后,程建宁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冷淡。
他没有要跟她离婚,是因为他老了,他不想再折腾了,而不是珍惜这桩丝毫不被祝福的婚姻。
可他的心在哪里,陈碧笙一清二楚。
她刚回国的时候还能用美貌去绑住他,现在不能了,几乎永远都没可能了。
程老太太的追悼会是在第二天下午。
早上程仲亭起床的时候头又疼了,原本九点钟要去殡仪馆,池欢都没让他去,而是带他去了一趟靳教授那。
靳教授给他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什么事,就是太劳累了,池欢才真的放下心来。
去殡仪馆的路上池欢开车,程仲亭坐在副驾上养精蓄锐,忍不住说她:“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也不改改,都说了我没事,非要去医院这一趟。” 他语气不好,池欢也没跟他生气,“去看一下总要放心些,你这才刚手术完没多久,谨慎一点是好的。”
程仲亭也没继续反驳她。
池欢现在管他管得紧,不管是在外面出差,还是在集团里,她一天总有无数个电话打过来问这问那,提醒他记得吃药,提醒他好好吃饭,提醒他到时间就要休息。
大多时候程仲亭都很听老婆话。
但有时候他工作上遇到些棘手的事情,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池欢一个电话过来通常他带着情绪连跟她说话态度都不好。
池欢性子软,什么都容忍他。
事后他还是得道歉,老婆真生气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程仲亭在副驾睡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殡仪馆,池欢把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