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小皇帝把自己和人关在寝殿中半个时辰了, 李忠贤在外面走来走去, 直发愁。
“公公, 您别一直打转转啊,奴婢都快被您转糊涂了。”被赶出了寝殿的花容和云裳两姐妹眼见这那个扬州来的狐媚子迟迟不出来,她们两人也像失宠了似的难受着急, 看李忠贤这一步三叹地在跟前转着圈圈, 她们瞧着更是心里没底。
毕竟,那扬州来的狐媚子如今也算是自家皇帝的“内人”了, 皇上向来只要她们近身伺候, 这狐媚子一来,就独占了皇上的恩宠,竟然还把她们姐妹赶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 那狐媚子还有过爬龙床的经验,这要是万一又勾引着人做出点……虽然皇上也是个姑娘家, 但这狐媚子据说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小皇帝少不更事,难免……
不敢想象。
“唉, 你们不懂,咱家是着急啊。”听云裳抱怨了一句, 李忠贤倒是不走动了, 但满面愁容未减, “你们说,皇上上回本就被人给吓出病来了,这回大晚上的还把人单独留在寝殿做什么?瞧瞧,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可是能做出很多事了。
也不怪他多想,而是他打听清楚了,小皇帝在把锦织喊过去之前,可是好巧不巧地看过了他放在暗格里的书了。
他不怕小皇帝有厌女疾,毕竟还有个她不厌的夕贵妃在那里,他就怕小皇帝是看了这画的栩栩如生的图册,突然开了窍,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是跃跃欲试地和这扬州狐媚子搞上了哟……
从此要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也太打脸了。
三人都愁到一块去了,正唉声叹气之际,小六子呼啦就跑了过来,“干爹,不好了,顾夫人过来了。”
“夫人当真过来了?到了哪里了?”不同于花容和云裳的面带喜色,李忠贤心都急的跳到了嗓子眼,小皇帝还和人在里面不清不楚咧。
“怎么,李公公这话倒像不欢迎我来似的。”他话刚落下,顾夕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稍许才有一片春绿色的裙摆从拐角处摇曳而来。
坏了坏了。
李忠贤看了眼依旧还没动静的寝殿,额头瞬间急出了汗,犹豫了片刻,才扯着笑迎了上去,特地提了提声音,“夫人今晚怎么又过来了?”
“方才睡一觉醒来,蝉儿说公公又去了长乐宫一趟,想了想,便还是过来了。”顾夕照挑眉打量了他两眼,见花容和云裳也在外面站着,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怎么,皇上这是在闹别扭?”
李忠贤有苦难言啊,“……别扭……倒是没闹……”
“哦?”顾夕照又朝寝殿内点了点下巴,“人在里头?”
李忠贤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是怎么了?这个点儿了,花容和云裳还在外面候着,那谁在外殿守夜?”顾夕照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不由着急,说着就径直朝寝殿走去,正欲推门时,李忠贤提起声调唤了她一句,她微微愣了愣,“嗯?”
李忠贤纠结地肠子都快打结了,被顾夕照那微眯的柳叶眼打量着,他哪还敢拦人,只能讪讪道:“无事。”
顾夕照轻哼了一声,偏头看了花容和云裳一眼,手微微一顿,就把寝殿的大门一掌推开了,然后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径直朝内室而去……
六目相对时,三人都傻了眼。
“贵贵贵……贵妃……”赵三思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顾夕照,又艰难地把自己的视线顺着顾夕照的视线挪到了只穿了一件肚兜,手里还拿着一只狼毫笔在胸前突起处轻点的锦织身上,瞬间一个激灵,一把就冲到顾夕照面前,跳起来挂到她身上,伸手捂住了顾夕照的眼睛,“贵贵贵贵妃别……别……误会……”
顾夕照一把打掉她的手,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把挂在她身上的赵三思扒拉了下来,凉凉道:“奴婢误会什么?”
赵三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了顾夕照一眼,又回头看看仍旧愣在原地的锦织一眼,她也不知道怕人误会什么,但她意识里就是觉得眼下这样的场景被贵妃看到了……唔,不好。
她不说话,顾夕照心中更加憋闷,转身就朝外走去,“皇上和人好好玩吧,看来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
“贵贵贵妃,别走。”赵三思赶紧抱住了她的手,她当然看得出顾夕照生气了,可她眼下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只管拉着人再说。
顾夕照去推她,却不想这个软怂货用了狠力,她竟然掰不开,气得恨不得在赵三思的手上咬两口,“皇上拉着奴婢做什么,瞧这美人陪您玩的多开心,奴婢怎么好意思打扰您雅兴。”
“顾夫人误会了……”锦织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又羞耻又着急,赶紧扔了手中的狼毫,把自己的衣服赶紧穿上,穿上后就跪在了顾夕照和赵三思面前,“奴婢和皇上什么都没有的……” “什么都没有?呵!”顾夕照冷笑一声,暗自后悔那日没有把这小美人给勒死了,再一想那日小王八蛋还替人求情的事来,心中那克制不住的妒火让她脑子都不甚清明了,“只差最后那件肚兜没脱了吧?”
锦织看了赵三思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只能自己费劲解释,别人不清楚小皇帝和这位顾夫人的关系,但她觉得自己清楚了,讨好小皇帝,还不如讨好顾夫人。
“顾夫人当真误会了,今日奴婢只是当真皇上的面……”
不等锦织说完,赵三思立马打断了她,“你你你闭嘴,快些滚出去,贵妃不想看见你。”
锦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顾夕照,这才赶紧磕了一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寝殿的门关上了。
“……”顾夕照真要被气笑了,又挣扎了一番,见赵三思还紧紧抱着她的手不松,她直接一口咬上了。
见了血,赵三思也没松手,咬紧牙关不吭声。
顾夕照尝到了血腥味,却是狠不下心了,又只得松开嘴,“放手。”
“不放。”赵三思没脸没皮,大约是用劲太久了,全身都有些无力,她索性坐在了地上,又改为死死地抱着顾夕照的腰,“贵妃这么生气,今天走了,以后肯定就不理我了。”
哟呵,还很有自知之明!
顾夕照抬手捏了捏突突犯疼的眉骨,语带嘲讽,“皇上乃一国之君,喜欢您的人前赴后继,还要奴婢做什么?”
赵三思最怕她这种调调了,心口酸涩地厉害,“贵妃不要这样……”
“奴婢又没有说错。”顾夕照一想起进来看到的那一幕,出口的话就控制不住的尖锐刻薄,“您放心,没必要讨好奴婢,奴婢既然答应了您,您的秘密也定是会为你守好的。”
这句话仿佛寒冬里的冰凌子,“嗖”地就刺入了心口处,赵三思只觉得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又把顾夕照抱紧了一点,许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求你了,贵妃,不要说这种话了,我难受。你知道的,我不是讨好你……”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顾夕照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心中郁气用冷言冷语发泄完了之后,她语气虽缓了下来,但心却坠入了一片茫然里。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傻子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但这份信任和依赖源自什么,她却从来没有知晓过。从前,她以为无论是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后来,她以为小傻子开窍了,明白了她的心意,今晚寿宴上的所作所为是在委婉地跟她表明她的心意。
可此刻,什么都变成了不确信。
原来,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她希望小傻子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和她一样,都是忠于身体和心灵的爱欲。
“不,你知道的。”赵三思倔强又执拗地否认,随即埋首到顾夕照的腰间,闷声闷气道:“你只是因为还喜欢皇兄,所以假装不知道。”
“……什么?”顾夕照有些呆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赵三思却觉得她肯定听清楚了的,她懵懵懂懂间,也慢慢明白了,有很多话,只适合说一次的,“可是没关系。贵妃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我可以等贵妃慢慢知道。”
顾夕照按住她的肩膀,也蹲下身来,和她四目相对,“谁告诉你,我喜欢你皇兄的?”
“贵妃自己说得啊。”赵三思心里涩的慌,连喉咙都发苦了,还有些莫名的委屈,各种情绪交错下,她不争气地又想哭,所以不敢跟顾夕照对视,别过脸,曲起手肘,擦了擦眼睛,“那日我问贵妃,贵妃有没有喜欢的人,贵妃说有,还说即使皇兄让你陪葬,你也不恨他。”
顾夕照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她以为小傻子明白了她的心意,到头来,两人却是在鸡同鸭讲。
“我……”话到了嘴边,顾夕照又倏地抿紧了唇,既然小傻子误会了她的心意,那且让她误会着吧,可心头升腾起的雀跃却怎么也忍不住,她低头握住了赵三思被她咬了一口的手,指腹在那沾着淡淡血印的牙痕上摩擦着,“那皇上是吃醋了吗?”
“没……”赵三思压不下心中的酸涩,当着顾夕照的面,又说不出谎话了,“一点点,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
顾夕照唇角勾了勾,“小气鬼。”
贵妃本来就是皇兄的宠妃,自己挖墙脚本就不对,眼下还吃醋,贵妃骂得没错了。
赵三思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下,又看向顾夕照,慢腾腾道:“人死不能复生的,单相思又那么苦。贵妃,以后不要喜欢皇兄了好不好?”
顾夕照看着她,“那喜欢谁?” 赵三思心在做跳高运动,仿佛要跳出来才甘心,她忍不住抽手揉了揉,“喜……喜喜欢我……我……我也会宠贵妃的,并且我还有厌女疾,没有……不会有三千后宫……只能……只能亲近……”
顾夕照打断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