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先开口,主动权便在她,为贵妃谋立后大业,胜算便多一分。
赵三思心中着急又激动,但她面上依旧端得四平八稳,一副“朕一点都不急”的安然模样,桃花眼在下面的百官面上一一扫视了一圈,这才不疾不徐道:“朕近来一直心忧江南修筑水坝事宜,倒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今日既然有人提起来了,朕琢磨着,这事确实也该理一理了。”
“皇上说得极是。”
满朝文武跟着搭腔,唯独蔡隽静默无言,抬头看了装模作样的小皇帝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些朝臣,心中冷笑——一群蠢货。
赵三思在重新开口前,暗自看了蔡隽一眼,也不再问朝臣拿主意了,而是直接道:“朕有疾,厌女疾,唯独能亲近顾夫人,想来顾夫人是老天爷赐给朕的良人。再者,朕日夜操劳这国事,也无心其他杂事。顾夫人这事,朕想,也不要太麻烦了,便一步到位,就立顾夫人为皇后好了……”
随着赵三思话落,整个朝堂安静地落针可闻,除了蔡隽外,其他朝臣皆以为自己听岔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看着彼此脸上的不可置信,便都知道,他们没有听错。
好半晌,最初提议的太常寺卿才颤颤歪歪地开了口,“皇上方才……方才可是说要立长乐宫的那位顾夫人为后?”
赵三思从蔡隽过激的反应就知道要立贵妃为后,不是一桩易事,眼下朝臣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装做不经意地揉了揉自己“噗通”跳的心口,掐着手心,面不改色道:“是。朕要立顾夫人为后。”
字字清晰。
一大半的朝臣跪了下来,大喊:“皇上,万万不可啊……” 赵三思看着哗啦一下就跪了下去的朝臣,瞬间绷紧了脸:“有何不可?”
“顾夫人她曾是先帝宠妃,如今再入皇上的后宫本就不妥,如何能立为皇后……还望皇上斟酌。”
“望皇上斟酌。”
“望皇上斟酌。”
……
这下,满朝文武都跪了下来。
赵三思一眼扫过去,“顾夫人是无才,还是无德?如何就不能立为皇后了?”
朝臣又是一片静默,稍许,右御史大人才道:“臣等觉得皇上立顾夫人为后不妥,并不是因为顾夫人无才无德,而是……顾夫人这等身份,皇上若立其为后,世人定会……臣等是为皇上考虑。”
林文殊远远看了蔡隽一眼,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压了下去。
他不出声,太常寺卿却迫不及待地跟着道:“顾夫人当年初次进宫,都只封了妃位,如今皇上却要让人入主中宫,这如何使得?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
一声高过一声的恳求之声,回响在殿中,赵三思又气又急,她知晓这回的事,和上次朝臣逼着她选秀的事一样,只有她孤军奋战。
“朕乃金口玉言,既然今日做了如此决定,立顾夫人为后便是事实……”
“皇上……”不等她说完,太常寺卿就一副哭天抢地之势,“立后之事同样关乎江山社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中宫之后乃皇上正妻,他日是要与皇上去宗庙拜祭之人,皇上若立顾夫人为后,他日如何面对先帝?”
“孙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当日与顾夫人牵扯不清,本是对先帝不敬,如今皇上若还要堂而皇之地立人为后,这……”
朝臣一副群起攻之之势,赵三思听得不耐,站起身来,龙袍的广袖一拂,“尔等休要再说,立顾夫人之后,朕心意已决。”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异口同声的山呼,无端让人觉得窒息,赵三思也臣不住气了,“今日朝会到此,尔等若是无事,便退朝。”
“皇上啊……”
“皇上,立顾夫人为后是万万不可的。”
“朕,要立顾夫人为后。”赵三思沉着脸,字正腔圆道,“朕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告诉诸位一声。”
“皇上他日如何面对先帝和先祖?您将先帝宠妃立为皇后,将来让史官怎么看您……”
“这些就不牢诸位操心了。”赵三思冷笑一声,“朕乃一国之君,难不成立后的事还不能自己做决定了?”
言外之意,你们休要越俎代庖。
“臣惶恐。”
赵三思:“朕有愧先帝,自会亲自同先帝去认错。他日史官如何写朕,该如何写便如何写,朕若是昏君,便写朕昏庸无能,朕若是暴君,那便写朕残暴冷酷。朕,若是明君,便把朕的功德桩桩件件写出来。”
“皇上勤政爱民,自然是千古的圣明君王,正因为如此,不能让顾夫人成为皇上的污点……” “放肆!”赵三思一掌排在了龙椅的扶手上,“孙春秋,你好大的胆子。”
孙春秋便是右御史的大名,御史是名副其实的言官,无大错,帝王也拿言官无奈。
人人都听得出赵三思这是怒了,满朝文武立即磕下了头,太常寺卿却始终一脸不屈,“皇上不愿听,但臣依旧要说,不然愧对先帝。”
历代言官都是清正廉明、敢于直谏之人,孙春秋也不例外,但因为是蔡隽一派之人,先前之事,倒是甚少发言。眼下对于赵三思要立顾夕照为后之事,却是忍无可忍了。
赵三思依旧怒气不减,“朕立顾夫人为后,如何就是污点了?孙春秋,你这是骂顾夫人,还是间接讽刺朕?”
“臣,不敢。世人皆知,顾夫人先前乃先帝宠妃,先帝当初下遗诏让人陪葬,怕是早就觉得顾夫人会迷惑皇上……”孙春秋也沉着脸,话越说越锋利刻薄,“若是早知会有今日,当日就该如孙尚书所言,先将顾夫人暗地处置,也好全了皇上的圣明……”
“来人,快来人……把孙春秋拖出去,押入天牢……”赵三思被他这句句话说得心头闷的要背过气去,撑着龙椅扶手。
自古言官谏言,帝王不可过分责罚,才能保证言官直言不讳。
眼下,赵三思却是直接把人打入天牢,那往后朝堂上,谁还敢直言?
“皇上……”沉默不语的蔡隽也急了,当即出声,“此举万万不可。”
“如何不可?”赵三思冷笑,“孙大人所言,不是字字句句都在指摘朕昏庸?觉得朕当日做错了决定?既然认定朕乃昏庸之人,朕便昏庸一回给你们看看。”
“皇上。”蔡隽瞧了她一眼,知晓她今日怕是又犯倔了,“皇上乃明君,如何能一时气头上,这般逗臣等。”
赵三思桃花眼轻抬,睥睨着下面的大臣,“朕是不是一时气头上,诸位心中有数。立顾夫人为后之事,再敢拦朕,天牢为诸位敞开。”
大殿内静默了片刻,太常寺卿忽然道:“皇上今日若非要如此,那微臣今日唯有一死,也不妄愧对先帝。”
赵三思唇角勾了勾,“周大人以死威胁朕?”
“臣不敢。”
“朕自登基以来,吃穿用度,一切从简,勤于国政,勤于学习,不到卯时起,亥时不过,不敢睡,为了国事,夙兴夜寐,莫敢能忘。今日,朕不过欲立顾夫人——朕唯一能亲近的女人为后,尔等一个个就这么逼朕,明里暗里指摘朕不忠不义,且昏庸无能。好,很好。”
赵三思边说边从龙位上走了下来,停在了周大人身边,指着殿中的大柱,“周大人嫌这日子过腻了,想死?朕今日便成全你,既然您想血溅三尺朝堂,只管去。”
“皇上……”
“周大人,不可……”
就在太常寺卿就要往柱子上撞时,孙炎快一步拉住了他。
面对满朝文武的惊呼,赵三思却是神色未变,看着太常寺卿那一脸惊魂未定,忽而笑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女人做给男人看的把戏。周大人就算想演戏,也要演得逼真些,像朕一样……”
“皇上……”
殿中所有人都惊呆了,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赵三思的手背已经渗了血,“看见了吗?”
“朕,要立顾夫人为皇后。尔等还有什么异议?”
“皇上……”
“朕,要立顾夫人为皇后。尔等不许有异议。”
“皇上……”
“散朝。”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新了9600,四舍五入,就是一万了哒。 耶耶耶,我可真是个勤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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